我其实想来住院,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也是不想再回去看到沈佳佳。
本来我准备今天就送她走,谁知道她提前召开了发布会,我只能等发布会结束后,安排小朱送她离开,她的行李基本都打包好了,按照之前我答应沈叔的去做,这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
回去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总算是安静了许多,司机去给车加油了,这几天跑的太厉害,油箱基本要见底。
我后来调查的时候,知道江一航的钱从哪来的,以前我给他买了不少东西,他倒是全部都变卖了,但是这些还不够,他拿着钱去了赌场,我承认我以前教过他玩这东西,但那时候纯属是聊天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拿这个去赚这种钱,作为一个法学生,他应该很清楚这种情况被抓到会怎么样。
他很聪明,学这些很快,赚了很多,转过头就直接从小朱这边交易了这辆车。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着些什么,抱着左林的照片,喊我的名字,明明恋恋不忘的是左林,却过来替我挡车,搞得自己要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说不定再也醒不过来了。
有意思吗?我有些搞不懂。
我随便开了两瓶酒,能被我放在酒柜上的,一般都是珍藏的好酒,用来给我消愁,倒是有些浪费了。点了根烟,自己坐在沙发上,外面的落地玻璃窗是打开的,风从阳台处灌了进来,吹得窗帘都猎猎作响。
自从上次之后,其实我就没有接到过林女士的电话了,我不知道后来左林有没有下葬,又葬在了哪里,也许是他们又跑去奶奶的坟墓旁边了,这些我也管不着。
我这一辈子活了二十多年,到头来身边什么都没有,要什么就会失去什么,永永远远求而不得,我忽然意识到不是什么东西都是通过努力就能实现的,很多东西,就算再努力,再用心,再真诚也没有任何用处,想要走的人是留不住,更多的时候,他们总以为只要他们回头就行了。
我如同一条廉价的狗,在他们眼里,会一直在原地摇着尾巴等着他们。
沈佳佳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换衣服,她几乎是跑着过来的,我喝的有点多,趴在桌子上看着她,小朱站在旁边一脸抱歉道:“对不起,左总,沈小姐一定要回来,我拦不住她。”
我摆了摆手,一手撑着额头看着沈佳佳,有些疑惑道:“你还想要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想要。”沈佳佳的脸上带着泪痕,我不知道是从记者发布会带下来的,还是刚刚才哭的:“哥,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别不要我。”
“好啊,我原谅你了。”我笑了一声,轻轻松松给了她最想要的两个字,但她却不高兴了。
“哥,我知道你很辛苦,你的身体也不好,等我拿到了沈氏集团的股份,等我拿到了……你就不用这么累了,我会养你的,我会给你一大笔钱,哥。”她试图攥着我的手,我轻轻掠过,握着酒杯,继续看着她。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是我是为了我们以后考虑啊,你不用再这么辛苦地经营公司,我能养你的,我又很多很多的钱,我可以养你,沈家我爸这一辈,只有我爸和我姑姑,其他的都是旁系,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继承。”她深吸了一口气,仓促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找到了合同文件,手抖着塞到我这边:“哥,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钱,我真的会养你一辈子。”
“你不是你哥。”我笑了一声:“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什么都没有……我不是你哥,你不要再叫我哥哥了,沈小姐。”
我只是一个被沈叔随手提拔上去的混混,我只是靠着运气在这座城市里扎稳了脚跟,我不是你哥,你没有哥哥,我也没有妹妹。
“哥,你还在生我的气,你到底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呢?”沈佳佳走到我旁边,她看着我:“你说啊,你怎么才能原谅我?”
我点了根烟,一手撑着额角,胸膛鼓鼓胀胀地很难受,看着她道:“玩够了吗?沈小姐。”
“……”她的脸色在我这句话之后苍白了不少,脸色也沉了下去,我就说她长得真的很像沈琳,特别是这副神情,我几乎可以预见沈佳佳成年后的模样了。
她死死盯着我,而后忽然笑了起来:“好,既然你要这么说,那我把话摊开了,你不也是想要钱吗,不就是因为我爸,所以你才冒着风险保护我吗,不就是为了那个四分之一的遗产吗,谁不知道沈城四分之一的遗产有多少钱,比你这个小公司赚钱多了,你不就是为了这个,为了钱吗!我给你啊,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啊,我能给你的还远远不止四分之一的遗产,我还有很多很多的钱,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我的唇角微微下压,沉默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钱,你为什么后来找了上海的律师来,寻找这份合同的隐藏协议,我曾经也想相信你的,所以我故意不让我爸的律师告诉你,我是真心想要把你当哥哥对待,可是你却找了上海的律师来研究这份合同,找到了隐藏在里面的四分之一遗产的条款,你敢发誓吗,你敢拿你奶奶发誓,说你从来没有对这四分之一的遗产动心吗!”沈佳佳猛地凑近了我,她咬着牙,脸上却又露出了笑容:“我给你钱啊,你养我不就是为了钱吗,我给你啊!”
我紧紧压抑着的疼痛感似乎全部反弹了,痛的我几乎直不起腰,喉头的鲜血疯狂往上涌,想要压都压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的时候,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几滴血溅在了沈佳佳的侧脸上,她几近错愕地看着我,而后撕心裂肺地尖叫道:“哥!”
许医生说,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可能连抢救都来不及。
许医生告诉我,我应该保持平和的心态。
小朱扑过来扶着我,我浑身痉挛,痛的无法自制,血从我紧闭的嘴唇里溢出来,一口一口,大口大口的呛咳,仿佛要把我压抑了许久的痛和难过都一次性吐出来,混着血腥味的,不堪入目,肮脏的……记忆。
“老板!老板,你撑住,快打120,快叫救护车啊!医生!医生!”
小朱大声喊着,平时小心翼翼的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大声吼着。
我能感觉到血沫从我的口中涌出,心肝脾肺肾几乎都快被撕裂成了碎片,明明没有任何外物撞击,但就是疼到浑身蜷缩起来,我以为是蜷缩起来的,也或许根本没有,因为我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了。
我不知道一个人死前是什么感觉,但我感觉自己可能离死亡只差一线,在这最近的距离下,只要我闭上眼睛,也许就再也睁不开。
“哥,你别睡,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话,我错了,我就是一时生气的,我不是这么想的……哥,哥你别出事好不好,你看着我,你撑住。”沈佳佳哭着 不断地给我擦拭从嘴里涌出来的血,但只是徒劳,我皱着眉头试图喘息,可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灼热的痛感。
“为什么活着的是你?为什么死的是左林。”
“为什么活着的是你?为什么要死的是汪波。”
“为什么活着的是你……”
……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能活着,我活着……是碍着谁了吗?
我缓缓阖起眼睛,眼前一片刺目的鲜红色逐渐化为了浓墨一般的黑,我不知道这次我会不会死,但我触摸到了这个边界,那种濒死的窒息感让我极其痛苦,我挣扎着试图伸出手抓住一个东西,然后被轻轻的扒开了手指,一点一点推到了水里。
海水没过我的口鼻,我整个人向下坠去,眼前是阳光照射在海面上,隐隐透出而触碰不到的亮光。
第44章 八恶(1)
我初中那会儿, 在镇子上算是不良学生了,老师都觉得我脾气差,性格冲动, 我不喜欢这样的氛围, 但倒也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初二那会儿, 我十四岁, 喜欢在外面待着不回家, 奶奶做完饭就会站在门口的水坝上喊我回来吃饭。
爸妈不知道去哪了,虽然奶奶不说, 但我知道他们估计是不准备要我的, 十四岁的人, 多多少少也有些心思,只是不想戳破, 别人看我的眼神也是同情里夹杂着一丝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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