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吃葱。”
苏蘅想了一下,脸略微歪了一点弧度,询问:“那我给你挑出来?”
靳卓斯觉得苏蘅现在的神态很像对待一条刚被领进家门的脾气孤僻的流浪小狗。
……
“不用了,再挑出来还是会有味道。”
“好吧。”
苏蘅有些讪讪地笑了笑,这小孩真是一点面子不给啊。他心中山崩海啸天崩地裂,忍不住怀疑自己——他做的饭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这小孩真的不喜欢搭理他吗?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漠?他明明最招小孩子喜欢了!
靳卓斯看着苏蘅失魂落魄的脸,想走又走不了。他皱了皱眉,目光有些不解,又隐隐带了点怜悯。
他想起第一次看见苏蘅,一张无精打采的巴掌脸,白煞煞的,像承受了很大打击,看到开门的是自己,眼睑如上妆一样,顷刻便红了,支起的睫毛不住地颤抖,下一秒表情就要破碎。
后来又碰见他被人追打,派出所里男人指控他和别人老婆搞婚外情,尽管苏蘅解释了,他的证词没有证据,未必可信。而且,他说自己是心理医生但也没见上多少班,好几次他回来都看到苏蘅在楼下看电视,他实在无法相信这是什么正经工作。再者,苏蘅长得就跟小白脸一样,很容易被人看上。
瞬息之间,靳卓斯便脑补出一个被已婚富婆抛弃的整天无所事事的颓废男人,内心充满幽怨和哀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心理崩溃、对生活丧失信心然后一心求死。
“你为什么想和我一起吃?”
“我不想一个人,怪冷清的。”
苏蘅低着头,还沉浸在对自己的怀疑中,无法接受自己被孩子讨厌这一事实。和小孩子打好关系这件事伴随他近一半的人生,从生活中的乐趣一直融汇成工作中的一部分。
靳卓斯嘴角艰难地抽搐,终于硬生生挤出一句:“明天、可以。”
过了几秒钟,但时间久到靳卓斯后悔说出口了。苏蘅才跟刚听到似的,迟疑地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愣愣的,然后才温和含蓄地笑了,略显赧然地点了点头。大概自己也觉得非要和一个小十二岁的人吃饭不好意思。
靳卓斯看着眼前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觉得年龄在这一刻仿佛倒转,他刚刚吃错药哄了一个小孩子?
他表情僵硬地转身去健身房,说出的话收不回,他只能劝自己——房东出了意外自己也麻烦。
苏蘅在书房看培训教程分析乔苒的个案,又读了三篇文献,他需要抓紧时间恶补。一直看到口干舌燥,拿着水杯去楼下接水。
刚好碰到健身房出来去浴室的靳卓斯。
靳卓斯穿着汗湿的白背心,宽肩窄腰还有厚实的胸肌、肱二头肌,线条流畅而不夸张突兀,张弛有度,身材好得不得了。下一秒就可以拍时尚杂志,还是性感湿身,被人舔着叫活菩萨的程度。
苏蘅赞服地看了几眼,视线无意滑到下边。
我去!
苏蘅迅速移开眼,这人怎么穿灰裤子啊!他不知道那什么会很明显吗!
虽然大家都是男的谁也不缺,但还是有些尴尬,苏蘅犹豫着要不要稍微提醒一下?
靳卓斯没有注意到纠结着的苏蘅,拧开门把手要进浴室。
苏蘅突然发现他手上缠的拳击绷带,比一般的缠法还要严实,模糊了手掌原本拥有的轮廓。
“你的手……”
靳卓斯反应极快地将手背到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苏蘅心缓缓抽了一下,他不想把今天刚有缓和的关系再次闹僵,迅速换了一副表情。
“我刚好下楼接水喝,”他轻晃下自己的杯子,不尴不尬地说,“你身材真好,厉害厉害。”然后迅速跑了。
*
一周前。
溯舟心理咨询室内。
乔苒身着奢华的高级套装,端坐在布艺沙发上,双腿并拢,以一个自然舒展的幅度斜靠在沙发下半部分,优雅的白色高跟鞋轻翘一端。
她表情恬静,主动和苏蘅寒暄两句。
苏蘅申明谈话内容会有录音但绝对不会外泄,乔苒也表示理解。
苏蘅看了一眼她的登记表,“您登记表上写,您的丈夫对您有过分的占有欲。”
“是的,这正是我来这的目的,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乔苒困扰地说。
“您丈夫的占有欲具体表现在什么地方呢?”
“他时时刻刻都要关注我的动态,不喜欢我和异性说话,不喜欢我和朋友出去聚会,总是干涉我的工作,”她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这些和平常人拥有的占有欲差不多,表情一时有些犹豫。
苏蘅表情认真严肃地听她诉说,乔苒重新鼓起信心继续道。
“我家庭条件还不错,在我父亲一家科技公司做副总,上个月我要和一家游戏公司谈合作,他们是大公司,要合作必须应酬嘛,这很正常,我就陪着他们老总打了几场高尔夫,本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过了两天,对面突然告诉我合同签不了了,合作取消,也不肯告诉我真实原因。功亏一篑之后我回家和我丈夫说这件事,他竟然、竟然直接告诉我,他把人家老总打了一顿!”
“你很生气。”苏蘅说了句废话,但这也是必要的推动。
“我当然生气!”乔苒粉饰娇艳的脸上出现裂痕,“问他为什么,他就说不喜欢我和那个老总那么亲近。可我们就是简单的合作关系,什么都没有,就因为他吃醋,一场至关重要的生意就泡汤了,这简直太愚蠢,太幼稚了!”
“你和他表达过自己的感受吗?他怎么说?”
“我和他讲过道理,但他每次都是表面接受,但坚决不改。”
乔苒缓了一会儿,接着说:“类似发生的事还有很多,我的一些异性同学、同事,大概走得近的都被他教训过。昨天我要去参加公司团建,他就不让我出门,他和我大吵一架,歇斯底里地吼我骂我,把门锁住就是不开,我被他抱起来掳进房间,我根本挣脱不了……”
事态发展越来越严重了,苏蘅看见她酡红的腮,尴尬紧张的姿势,有预感到接下去发生什么。
他起身给乔苒倒了杯水,一为缓和她的情绪,二就是把后面的事岔过去,不让她难堪。
乔苒接过水杯,感激地道谢,过了很久才继续说。
“然后他就把我关了几天,手机也被他拿走了,我工作不可能放着不管,只能先讨好他,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他才勉强同意让我出去。”
“苏先生,您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啊?!”乔苒看上去急需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皱在一起的美艳五官摇摇欲坠。
苏蘅谨慎地说:“你只能自己做决定,我代替不了你。”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太偏执了,我根本说服不了他。”
“您有没有和家人、朋友说过这些事?”
“我说过!”乔苒反应很激烈,葱白的手指用力攥住玻璃杯,“但是他们根本不相信我,我丈夫在他们面前彬彬有礼,又体贴又温柔,他们觉得吃醋没什么,还让我多体谅我丈夫!”
“您是说,他在您和家人朋友面前是不一样的面孔?”
“对,他很会扮成家教好的样子。”
“能说说您和丈夫从交往到结婚的事吗?”
“他和我是大学同学,但他是体育生,我有时候会去球场看他打篮球,一来二去有好感就交往了。他对我很好,温柔耐心一点都看不出会有偏执的占有欲。我们交往了五年,他很会讨我爸妈欢心,我爸妈看他虽然家境不好但踏实肯上进,就同意我们结婚了。”
“您父母对丈夫很好吗?”
“是的,我丈夫是篮球运动员,但这种职业是有年限的,他总会退役,我父母就说会把公司交给他管。”
“你说他很会讨父母欢心,他很孝顺?”
“嗯,他是农村人,父母生活环境不好,还把他们接到这里来住。”
听到这儿,苏蘅便明白大半,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爱人之间占有欲的问题。她丈夫听起来很像是千方百计榨干女方家庭资源,从而使自己的家庭实现阶级跃迁的凤凰男,更恶毒,更阴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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