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还是让他把工位搬出去好了。
严锐之微垂着眼,向来做决定干脆利落的人,此刻却还是没开口。
这样的氛围实在微妙,之前在工作时不觉得,现在稍微放松一点,那些原本潜藏在空气中颗粒般的暧昧,就随着微尘一点点流动起来。
终于,他被贺年看得受不了,略一不满地重新看向他:“工作时间别总东张西望。”
按照电视或者小说里写的内容,那贺年应该回答一句“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但他眨眨眼,开始睁眼说瞎话:“没有啊。”
严锐之刚一皱眉,贺年立刻就道歉:“我错了!”
“但我早上工作干完了。”末了,他又小声地补了一句,“连带着下午的一起。”
严锐之一向信奉效率至上,贺年一亮出这个,他就又没了继续责备的话。
过了一会儿,贺年见严锐之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叫了他一声。
“严总,现在算工作时间么?”
放在平时,严锐之肯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算”,但现在,因为摸不准贺年又想说什么,想了想干脆不回复。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贺年又说:“如果算的话,那我就再等一会儿再问,如果不算的话,那我现在就说。”
“……”严锐之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主意,“爱说不说。”
然而贺年的士气并未被打压:“其实我就是想多让你跟我说一两句话。”
严锐之手上的动作又停住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
严锐之再开口的时候颇有些无奈:“贺年,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有精神?”
他回忆自己短暂的大学生涯,细细数起来,真正跟他相似的也没几个。
其实他时常会想,贺年为什么总是没什么阴霾,即使自己曾经冷漠对待过他,现在也没接受他的心意,他却还是能发热,还是能发光。
“因为我看到你,就一点困倦都没有了。”贺年这次没绕弯子,直接说道。
他扔了这一句话,倒把严锐之砸得有些懵,一瞬间不知道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我说的是实话。”贺年观察着他的神情,“您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少说些。”
“反正您没说过不让我继续追。”贺年补了一句。
“可是——”
“严总。”贺年声音认真了一点,说道,“如果我是篝火的话,能让你感觉到一点温暖,也是好的。”
他说完这句话,又怕严锐之难堪,兀自笑了一下,补充道:“前两天我们文学鉴赏的活动,我在上面看到的。”
“不过刚刚那句真没说谎,所以我今天早上才要主动过来继续待着。”贺年很有朝气地说,“严总监工能让我更有动力!”
“……”严锐之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微抿着唇,喟叹般的说,“你把我当充电宝?”
“那不是。”贺年满口否认,目光明亮地看着他。
至于是什么,他倒又不说了。
严锐之不好意思再问下去,正好梁小优过来送工作餐,成功让两人中止了这一话题。
“下午您要去上课吧。”吃完午饭,贺年看见严锐之没休息,问道。
“我送你呗。”
严锐之想要拒绝,贺年就开始光明正大地耍起赖来:“你看啊严总,我今天工作基本做完了,不会影响下午的进度,可是您这么累还要自己开车,多辛苦,倒不如让我来——”
严锐之皱眉,刚说自己可以叫司机送,贺年就继续抢了先机开口:“而且,我送您上课,一来锻炼了我的驾驶技巧,二来您解放了双手,三来促进了我们之前的关系——”
贺年总结:“一举三得!”
“……”严锐之嘴唇抿得很紧,正犹豫一个“滚”字要不要说。
只是他刚从贺年的歪理里脱身,忽然就惊觉两人似乎又有一些回到当初的相处模式去。
不一样的是这次贺年干脆不藏着了,说喜欢就是喜欢,说要追就真的要追。
“严总,”大学生年纪轻轻不要脸皮,干脆开始装可怜,“求您了。”
“……滚。”
严锐之冷着脸,刚才还犹豫的字眼终究是说出来了。
不过事实证明,没脸没皮总是有用的,最后严锐之在贺年的殷殷眼神中,沉默地让他先去停车场等着。
贺年自然不敢再得寸进尺,颠颠儿地哼着歌,心情很好地下了楼。
还是那句粤语歌,严锐之听过几次,已经熟悉了。
以至于贺年唱了上半句“轻快的感觉飘上面”,他就能想起下一句的歌词来。
“可爱的一个初恋”,如果没记错的话,严锐之沉默地走进电梯,无声想着,应该是这一句。
大学生司机一条龙服务,贺年依然把他送到教室,又开了多媒体,跟个课代表似的坐在第一排。
严锐之讲课,贺年就捧着脸在
只是今天他总认为自己有些走神。
尽管课堂没有出错,但严锐之却一直觉得,他今天讲得也许不那么好,因为自己脑海里,好像一直有着那首歌的声音。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下课。
时间还早,两人打算一起回公司,路过家属楼的时候贺年忽然停住,说自己要去拿个资料,让严锐之等不及的话自己先走。
严锐之站在篮球场旁,觉得耽误十分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看着热热闹闹的学生比赛,又难免回忆起上次贺年拉着他来看自己打篮球的经历。
只是这一次,还没等贺年回来,他就先遇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我之前看报纸上说,知名制作人还兼职来大学做讲师。”
那人的五官跟严锐之大概有三分相像,只是眉眼间总藏着一点令人不悦的戾气。
“我也就是随便来转转,没想到真的能遇上,”对方一挑眉,“你究竟有多喜欢学校?而且——原来自己没念完,就可以来做老师啊。”
来人语气不善,不怀好意地说:“你说是不是不太好?好弟弟。”
第39章
严锐之甚至没皱眉, 只是镇定地扫了来人一眼。
“你没事也不会来这里转吧。”他收回视线,依旧看着篮球场上奔跑的学生们。
“对, 我就是想来碰碰你,”对方的声音有些粗哑,是长期抽烟所致,“没想到还真能遇见。”
严锐之其实不觉得遇见自己亲哥哥是件多么令人烦躁的事,可一想到贺年等一会儿就要过来,忽然就不想多留。
他下意识不想让贺年看到这些。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还是微微沉了下来。
好像这才是对方想要看见的表情, 继续说:“你时不时就来学校, 是在后悔当年为什么要退学吗?”
“严学, ”严锐之只觉得可笑,“我想考上就考上, 想退也是自愿退的, 你当年落榜是不是还要怪我抢了你的名额?”
严学脸上更难看了:“你真是忘恩负义。”
听见他这么说,严锐之冷冰冰地抬眼看他:“我也这么觉得。”
他只觉得兴味索然, 抽身离开:“你要是只是想过来嘲讽两句——”
“等等!”
严锐之的手一下被抓住了。
像是受了惊,他第一次露出无比厌恶的神情,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
可是严学有备而来,抓得很紧,严锐之只觉得愈发厌烦,用力甩开, 怒斥道:“严学!”
“爸生病了, 化疗做到最后一周期,接下来就是——”
严锐之终于把手拽出来, 他身旁没有其他人, 但毕竟是在家属楼附近, 不想失态,只是冷冷地说:“所以这是你来的目的?”
严学凶戾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表情。
“这几年你来找过我多少次,要么是工作出事要么是别的,”严锐之平缓了一下呼吸,“这次呢,是想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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