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年一边说着,一边蠢蠢欲动,看上去竟是又要过来抱他大腿。
严锐之又气又警惕:“再敢过来一步你试试。”
贺年连忙伸出双手:“我不过来,我不过来。但就是……”
然后他咳嗽一声:“那个,严总。”
严锐之毫无反应。
贺年硬着头皮看他:“我知道我今天肯定是得死了,可既然我都活不长了……”
他一脸无辜地仰头:“……我能在死前抱你一下么?”
“?”
严锐之脸色重新冷下来:“贺年!”
“哎哎,在呢,”贺年小心翼翼往前挪了一步,“死刑犯临刑前还能吃顿好的,这样才能毫无遗憾地离开人世——”
“你要是再靠近一步,现在就会离开人世。”严锐之声音含着冰渣开口,显然是察觉到了他悄悄凑过来的企图。
“我错了!”贺年立马停在原地,“我不该骗你今天是学校活动!”
“你何止骗我这一次。”严锐之眼神里没有感情,“所以之前京行新上任的那个‘一把手’,其实是你?”
“那个……”
“所以之前在我这里试探,还特意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
“你自己夸自己是不是很快乐?你当时想看我是什么反应?”
“我没……”
“所以庆功宴那次,你说着有事其实是提前出席了对吧?然后露个面以后赶紧离开,还说什么在车上等我,其实你根本就是刚出来!”
“……”
“贺公子,耍着别人玩的感觉怎么样?”
本来贺年还能一句句听完,结果到了那句“贺公子”时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一个箭步哀求似的抱着他的腰:“你别这么叫我!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这次严锐之没手软,狠心直接挣开。
“我原本也不想来的,是我爸怕你第一次去我家紧张,让我先挑一点礼物,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我才,我才……”贺年支支吾吾。
一想到两人荒唐的竞价,要不是有中场休息这一出,指不定最后能撕成什么样来。严锐之冷笑一声,连话也不想说。
发泄了一下,他也知道自己失态,把贺年的手拂开:“行了,我下楼了,你好好在包厢待着。”
“下半场开始我会直接取消竞拍,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捏着眉心重新站直,背脊依旧笔挺,依旧骄傲。
贺年站在身后看他:“严总。”
严锐之没回头,只是略停下脚步。
“虽然我的确犯了很大的错,但我其实……又有点高兴。”
严锐之不答话。
“我会好好跟你解释,也会尊重你的意愿,但至少……至少你没有再像以前一样下意识多起来或者逃避,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原谅我也行,可把情绪宣泄出来,是好事。”
“贺年。”严锐之站在门口,“是你让我面对过去,是你让我有了不一样的决定,可也是你骗了我。”
“你是想看到我为了你的境遇心软心疼吗?你做到了,我那时候是不是很像傻子?”说到后面,严锐之的声音也微微有些哑。
他也知道自己的变化,他知道自己在慢慢变好,却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我从来都不是那个意思,”贺年听见他的话快要急哭了,“但很多地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爸妈怕太骄纵我,他们的教育方式一向自由,后来也不会强迫我做决定,我要读哪所高中哪所大学都可以自己选择……”
“尽管我们一开始真的是意外,可是,严锐之,我真的只是怕你又要拒绝我。”
他刚想漠然地离开,听到了一个字眼皱起眉:“又?”
“你拒绝过我的。”贺年顾不得许多了,“我就只有这点是最后瞒着你的,赵靖是我叔叔,去年我就见过你,你说我是因为你的作品和那只兔子喜欢上的也好,还是单纯看到你一见钟情也罢,总之……我那时候什么都不会,想介绍找不到机会,想送你花被你天天扔掉。”
严锐之这才想起,好像在贺年出现前,自己是在办公室收过一段时间的花——甚至都没“收”,连卡片都没看。
“我第一次喜欢人,真的什么都不会,直到我在那次校庆结束后遇到你……”
“分期付款是真的,我刚换了绑定的银行卡,零钱不够。”贺年连忙补充,“但我确实是图谋不轨!我没找我朋友!我顺坡下驴!我无耻!”
“让开。”
严锐之听着这一串坦诚的我骂我自己毫无波动。
他走到楼下,贺年也跟到楼下。
温淮和郝帅简直坐立难安,看见两人的身影重新出现,郝帅松一口气地叫严锐之:“这边!”
温淮则一脸同情地看着贺年:“兄弟……”
贺年勉强立了一点形象,有气无力朝他的好友摇摇头。
没想到这个动作被严锐之看到,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
“家教?代课?”他看了一眼贺年,然后又看着温淮,“暗恋?强迫?”
贺年:“……”
温淮:“……”
这一点沉默就够了,严锐之冷冰冰笑了一声,对郝帅说:“我先回去了。东西不加价了,要是成交了你先替我签个单。”
贺年也趁机对温淮使眼色:“先替兄弟顶一下!一定要买下来!”
严锐之不欲多留,拔腿就走。
贺年立刻跟上:“我送你!”
“贺公子高贵,我哪里劳驾得起。”严锐之目不斜视,走出大厅。
但这点阴阳怪气自然不会把贺公子打倒,他一路心虚地跟着严锐之到了停车场,自告奋勇:“我来开车!”
“贺公子在家里都是坐后座的人,怎么能委屈您做这种事。”严锐之掏出车钥匙冷冷道,还带了敬语。
然而贺年已经先一步坐上了驾驶座,还朝他笑:“我开车技术好,让我来吧。”
“也是,说不定贺公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个超跑俱乐部。”严锐之持续输出。
贺年愈挫愈勇:“我没有俱乐部,我要替你开车,我跟你一起回家。”
严锐之懒得多说,自己走到后座,“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随便你。”
一路上贺年一直想跟他说话,但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严锐之闭目养神,仿佛在坐无人驾驶的车。
到了家他也没等贺年,一个人径直开了门上楼,进去以后一个眼神都欠奉,进了自己房间摔上门,落了锁。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
从看见拍品的欣喜,到想象贺年看见它的表情,一定要拍下的决心,到那一幕闹剧似的画面。
真是……戏剧又可笑。
整栋屋子过于安静,因此在夜色里,严锐之终于听到一点鬼鬼祟祟的声音。
——声源来自房间门口。
再过了一会儿就是叮铃哐啷的声响,然后又是一声轻微的痛呼。
又怎么了?
他懒得管,准备盖上被子睡觉。
结果刚一闭上眼,就听见了一个烦得要死的熟悉嗓音。
“严总,严总你理理我。”
“算了,你别管我!你先消气要紧!”
严锐之眉头一跳,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但那个声音还没气馁,孜孜不倦地继续着。
“我真不是故意装,后来那些都是怕你拉黑我,你知道的!”
“赵靖是我的叔叔,而且之前是跟同学一起的,在云林出差那次一开始我是真不知道你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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