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现在不就在天河市吗?许江同打开地图搜索了一下,发现那座少年宫距离他只有二十公里远。
迫近的真相就像一颗滚烫的蜡油坠入烛芯。虽然不敢确定,许江同还是换好衣服,带上资料,打算去亲自见她一面。
没想到刚出电梯门,就在大堂里遇见了庆祝回来的校队成员。见他急匆匆地往外走,陶希洪拦住他:“你去哪儿?”
“我……”许江同动了动嘴唇,觉得还不到告诉他的时候,只能用谎话糊弄过去,“市美术馆有位前辈邀请我去喝下午茶。”
“你的病还没好,不能推掉吗?”陶希洪担心他的身体。
“就是去坐会儿,没事的。”许江同拍了拍他的肩,又低头看了眼表,“我先走了,等下再联系你。”
说完,他便走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
陶希洪回头,看着他匆忙的身影,将信将疑地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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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分钟后,车停在了少年宫前。正值下课的点,门口站满了接孩子放学的家长,放眼望去全是乌压压的人头和电瓶车。
许江同假装学生家长,趁乱混了进去,在一楼负责人那儿问到了管红珠今天上课的教室。
如何引出话题呢?上楼的时候,许江同还在思考这个问题。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从已知条件入手,见招拆招。
傍晚的阳光斜照进窗里,管红珠正在擦黑板,空旷的教室里只有她忙碌的身影。
许江同推开虚掩的门,轻轻扣了几下。
“你是?”讲台上的女人应声回头,见门口站着一个外国人,不由得惊讶。
许江同自报家门,简洁地说明了来意,还取出护照给她看。
管红珠擦了擦手,接过证件,夸奖道:“你的中文说得很好。”
“我是中意混血。”许江同放出第一个诱饵,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表情。
果然,在听到他的国籍时,管红珠的手抖了一下。
许江同继续说:“蒋济哲先生是我的前辈,我在拜访他的朋友时,偶然听说了你的名字。”
“他居然提过我?”她低头喃喃自语,无意间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见鱼已经上钩,许江同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道:“经过我的调查,蒋先生的死可能另有蹊跷。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询问一些关于他的细节。”
管红珠闻言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只是在画展上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许江同笑着反问,翻出当年留给陶希洪的信物,“这幅画你认识吗?”
管红珠只看了一眼,神情霎时凝固:“这个……我明明把放在……怎么在你这儿?难道……”
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激动,她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话。许江同听来有些费劲,不过已经可以从她的反应里得出结论了。
“管女士,我这次来找你,并不想追究什么责任。我只希望你——”想起这么多年陶希洪吃过的苦,许江同咬了咬牙,冷冷地挤出后半句话,“把你儿子原本的二十年还给他。”
“我不是故意抛弃他的。那年我失业了,老人家又病危,实在没有办法……”管红珠的声音颤抖,眼泪夺眶而出。
许江同见状递过去一张纸巾:“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谈吧。”
管红珠接过纸巾揩了揩眼角,把学生的作业收进包里:“许先生已经找到他了?可以问下你们的关系吗?”
许江同选择沉默,睨了她一眼,转身去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突然从外面伸出一只手,直直将门推开了。
许江同被这声巨响吓得后退了几步,只见陶希洪的眼角泛着一圈红光,紧握成拳的手重重垂在门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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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但并不快乐。小狗需要投喂海星才不闹脾气~
第61章 “我们回家”
身高将近两米的男生破门而入,管红珠被吓得不轻,退到了讲台后面。
许江同扣住他的手腕,一点点从门框上掰下来:“……你不会都听到了吧?”
陶希洪不想和他争论所谓“善意的谎言”,挣开许江同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这些年里,你找过我吗?”
“你就是我……”管红珠攥着手里的背包带,避开了他的目光,嘴角哆嗦了一下,“抱歉,孩子。”
“我想你是担心被判刑,葬送了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生活吧?”陶希洪看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心中却尽是生疏。
管红珠站在讲台后面,与他相隔三尺距离,缄默不言。
一晃十九年过去,她甚至自觉得没有以母子相称,也没有套近乎地问他现在过得如何,只是沉默地看着曾经刚断奶的孩子顺利长大成人。
这样的生分反而让陶希洪好受了一点。比起抱头痛哭、自责忏悔的相认场景,还是这种一别两宽的感情来得真实。
陶希洪早已预见被抛弃的事实,也从未想过和他们再续前缘。
或许是因为许江同在场,得知自己是她强行生下来受苦的遗腹子后,他还能把情绪压在临界点上。
“你知道这十九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陶希洪压低声音,只问了一句话。
她知道自己的脚扭伤过多少次,伤过多少条韧带吗?他的人生原本不是这样的,哪怕有一点父母的疼爱,也不至于把唯一谋生的手段强行变成“爱好”。
在无数个疲倦迷茫的夜晚,陶希洪想过一了百了。他觉得自己活着就是受苦受难,人生根本无意义可言。
管红珠想开口说什么,最后还是遮遮掩掩地闭嘴了。
许江同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没有任何阻拦,任凭陶希洪发泄怨恨。
他似乎能体会到当时自己执意要帮他找父母时,陶希洪强烈的抗拒和冷战了。
就像他幻想失忆一样,陶希洪也在用逃避保护自己,不停对自己说他们一定是遇到了无法渡过的难关,才不得已丢下他。
他们明明有那么多相似的痛苦,却一直拖到此刻才开始共情。
许江同上前搭住了陶希洪的肩:“我们走。”
“等等!”管红珠终于开口说话了,“蒋济哲自杀前给我寄过一份很重要的东西,可以拜托你们来取一下吗?”
许江同以照顾陶希洪的情绪为主,根本没心情聊天,拉着他就往外走。
“你和她去一趟吧。”陶希洪突然停下脚步,“我在楼下等你就行。”
“可是……”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陶希洪想,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他的生父,许江同也一直在为此奔波,有权利知道真相。
“好吧,”许江同扣住他的手指,转身看管红珠,“我跟你去。”
聚在门口接孩子的家长已经走完了,管红珠去车棚里取她的电瓶车,等走到大门口,帮他们拦了辆出租车,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她家就住在少年宫附近,差不多十分钟车程。很快,车就停在一个外墙发黄的老小区前,管红珠扶着电瓶车在门口等他们。
这片楼盘至少二十年了,爬山虎长了一茬又一茬,已经爬到了最高处。陶希洪打量着周围环境,又捏了捏许江同的手:“快去快回。”
许江同郑重地点头,跟着管红珠往里走。小区的楼梯间逼仄陡峭,过道的墙上还残留着小广告的胶痕。
她家住在三楼,合上家门的瞬间,一直默不作声的管红珠情绪彻底爆发,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那年我家真的遭遇了很严重的变故。我自己都吃不上饭了,孩子跟着我也会饿死的。”
许江同冷冷睨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出于礼仪,把她扶到了沙发上。
管红珠抽了几张纸,狼狈地收拾自己,又手忙脚乱地给许江同倒水。打开橱柜时才发现茶叶已经发霉了,最后草草烧了壶开水。
“他现在叫什么名字,过得怎么样?”半晌,她终于鼓起勇气询问陶希洪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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