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为溪没有急着去操场,翻找了下备忘录,踱步绕进一栋教学楼里,一路上到三层走到最中间的位置,伸手敲了两下门。
“进。”里面立刻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
许为溪推开门进去,只见着最里头的办公桌上摞着老高几层的资料和书,而这些遮挡的后面,一个男人靠在椅子上,脸上还罩着一本语文书。
“身为老师,上班时间居然开小差。”许为溪走到那方办公桌旁边,在人对面坐下。
中年男人伸手把脸上的书拿了下来,坐直了身体,“你不去操场跑这干嘛?”
“来物归原主啊。”许为溪从口袋里摸出那个窃听器,摆在资料书上往人面前推了推,“它已经光荣的完成了它的使命了。”
“栽赃陷害来了是吧。”任维烈伸手揉了把脸,还是将那个窃听器收了起来。
从任维烈的这间办公室的窗户往外看,刚好可以看到一半的操场,许为溪的目光往操场上探了探,而后收了回来,“身为前治安管理支队副队,校领导居然放任你在这里浑水摸鱼。”
“别,别给我带帽子,我现在就是个普通高等中学语文老师,每天被学生的成绩气死,偶尔还要被没有心的侄子坑。”
论怼人这方面,许为溪就没赢过他二叔。
“行吧,那就不打扰你了。”许为溪耸了耸肩,站起身往外走。
任维烈看了他一眼,搁以往两人还得继续掰扯会儿, “不再坐会?”
许为溪手摁在门框边,偏过头伸出另一只手朝人挥了挥,“没有心的侄子要去找对象了,不打扰二叔你休息了。”
说完就走,顺便给贴心的给人把门带上了。
许为溪自然不可能真的跑去找梁亭松,人这会儿还不知道在操场的哪里站着呢。
学校的广播里播放着谢图南的声音,虽然是演讲,但是谢图南把自己在教表演的那一股子劲儿也融进了话中,听起来确实会让人热血沸腾。
没有去处,许为溪就慢慢晃进了校区的树林园里,高大的香樟树如同屏障一般,遮去了大部分的阳光,只余下稀疏几点从叶间逃出来,落在青石地上。
人工河塘的中心安置着几座假山,较为平整的一面,用红漆书写了庆州一中的校训。
[明辨慎思 求实守诚]
河塘边上是一座凉亭,许为溪朝着那座小亭子走过去,坐在亭子里,刚好可以把整个河塘景色揽入眼中。
即便再浮躁的心,在踏进这座凉亭的时候,都能够沉稳下来。
爱屋及乌,许为溪对这所学校的印象很好,甚至有些遗憾,没有能和梁亭松在这里一起长大,没能见证梁亭松的少年时期。
他坐到亭子里的长椅上,背靠着红木柱子,合上眼安静去听广播里的演讲。
梁亭松此时正站在操场边的栏杆处,从前的班主任从边上踱着步子走过来,头发已经半白了,面上看着倒是很精气神十足。
“秦老师。”梁亭松侧过身,朝人点头致意。
“这一届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拿双状元咯。”秦老师扫了眼操场上坐着的那群学生,摇了摇头,“带了这么多届,这届的孩子总算有点你们那时候的样子了。”
“现在的孩子们面对的压力大,我们那时候是没法比的。”
维持入场秩序的时候,梁亭松还看到好几个孩子口袋里揣着便携的读记本。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奋斗,这些孩子还有更高更远的未来。
“也是。”秦老师点点头,便手背在身后,继续踱着步子绕操场边散步去了。
谢图南的演讲要比那些生涩僵硬的鸡汤有趣些,操场上的孩子们难得没有吵闹,大多数的目光都聚在主席台上。
如果不是来这边,梁亭松还不知道谢图南居然是谢诚明的儿子,单看外貌和性格,确实无法把两人联系到一起。
他往四下看了看,虽然收到了许为溪发来的信息,但是到现在也没有人的身影,总不能在学校里转迷路了吧。
他看了眼时间,按照先前招呼过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这场动员会就结束了。
谢图南演讲完后,校长依照惯例进行了总结演讲,给孩子们打了一波鸡血,方才宣布动员会就此圆满结束。
“小谢啊,得亏有你啊。”谢图南还在收拾桌上的演讲稿纸,校长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副校长也笑眯着眼,开口道:“校长平日里没少跟学生介绍你,你可是我们这届孩子中的小偶像呀!”
“承蒙各位领导对我的关照,愧不敢当,愧不敢当。”谢图南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几位校领导鞠了一躬。等到几位领导走下台阶后,他方才离开主席台。
谢图南本想点开手机看看有没有没处理的信息,就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朝他这边张望着。
他思索了片刻,抬步朝那个男生走过去,“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谢师兄的演讲非常好!”男生脱口而出,不知道这句话是憋了多久,“我也要成为和谢师兄一样优秀的人!”
谢图南一愣,随后笑着拍了拍人的肩膀,“加油!”
疏散完学生后,梁亭松让警员们先回市局。
他估摸着如果许为溪要还在学校里,以人的性子应该是绕到园子里了。他打开手机翻到许为溪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
响了半天,电话那头的人才接,声音还带着倦意。
“怎么了?”
“你在哪,我过来找你。”
许为溪定了下神,才发觉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园子里,这儿有池塘亭子。”
“好。”
“嗯……诶,诶!”许为溪还想说点什么,结果睡的时间太久,半边胳膊给压麻了,刚准备起身,没扶稳差点从长椅上摔下去,但是手机遭了殃,直接掉地上了。
这惊呼和撞击声直接顺着电话传到了梁亭松耳朵里,听的人心里一紧,“怎么了?我马上就到!”
梁亭松几乎是跑着过去的,就看着许为溪坐在长椅上正揉着胳膊,边上放着裂成几块的手机膜。
见着人没事,梁亭松才稍放下心来,走到人脚边坐下,“怎么转到这边来了。”
“这儿风景好,我就随便走走逛逛,顺便等你来找我。”
许为溪扭了扭肩膀,手臂的酥麻感已经下去了,只是对于刚刚的事还心有余悸。
他的目光移到边上的河塘上,这个亭子一半都在水面上。不过学校这种地方的人工河塘应该不会太深。
“这个塘大概六七米深,据说是为了填补另一边的河堤挖的,人不清楚,不过以前有出现过流浪猫狗淹死在里面的情况。”
“……”
幸好摔得是手机,幸好亭子有护栏,许为溪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走吧,这边的学生一会儿也要放学了。”梁亭松站起身,把废了的手机膜塞进口袋里。
学校里这会儿学生正多,梁亭松和许为溪两个人出现在教学楼边的时候,引得不少学生的目光朝他们探去。
许为溪样貌出挑,眼尾微弯自成笑意,阳光钻进他的领口里,下颚线的阴影尽数落在脖颈处。看着同这所学校里的学生们差不多,任旁边人怎么好奇,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前边的梁亭松身上。
而梁亭松一身藏蓝色的制服,帽上的警徽随着阳光的照耀泛出金属的光泽。他个高是天生的衣架子,行走时目不斜视直盯前方,肩背笔挺,自带着禁欲的气质。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毫不掩饰对这样英姿飒爽的成年人的崇拜,梁亭松对于这些是淡然的,但是某个成年人心里就不那么自在了。
“梁警官蛮受学生喜欢的嘛……”
许为溪有意无意地往梁亭松身侧靠去,话里话外就差直接点明“我不高兴”了。
梁亭松是许久没从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了,闻言他的目光往两边扫了眼,最后落到了许为溪的眼底,“他们看的不是我,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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