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分钟后,俞心桥出现在酒店大堂,和徐彦洹一起。
姚琼英上前先检查俞心桥有没有受伤,上下左右看了几遍,才稍稍放心:“出那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你现在真是出息了。”
“也没多大的事啊,警察来了就解决了。”俞心桥试图嬉皮笑脸蒙混过关,“爸妈你们吃饭没,这家酒店做的西餐味道还不错呢。”
没混过去,平时最好说话的俞含章此时也一脸严肃:“先前车祸已经很危险了,这次又碰上这种事……”说着他看向徐彦洹,“如果我没看错,新闻上说的混入后台的暴徒,是你的父亲?”
俞心桥一愣,正欲说什么,徐彦洹先他一步答道:“是的,他叫徐震,六年前因故意伤人入狱,上个月刚刑满释放。”
原来,俞心桥的父母早在六年前,就调查过徐彦洹的家庭背景。
兹事体大,俞含章和徐彦洹换个地方详聊,姚琼英便拉着俞心桥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下,给他讲当年俞心桥回到首都的家里之后发生的事。
“那时候你回到家里,手上带着伤,我问你怎么弄的,你不肯说,我一着急就给浔城二中教务部打了电话,联系到你们班主任。你们班主任也不清楚情况,只告诉我你和班上一个叫徐彦洹的同学走得很近,加上听你爸说你在追班上的一个男生,就找人调查了他。”
这些属于俞心桥丢失的那部分记忆,他问:“当时我有好几个朋友,都走得很近,您怎么知道是他?”
姚琼英说:“原本我也只是猜测,直到在你带回来的本子上看到他的名字。”
是当年俞心桥给徐彦洹写情书,打过许多遍草稿。
确认叫徐彦洹的就是俞心桥在追的男生,姚琼英一并弄清楚那天晚上俞心桥是为谁哭,又是为了谁心灰意冷,回到家整整一个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出于母亲疼爱孩子的心理,气不过的姚琼英直接去到浔城,见了徐彦洹一面。
那是在开春的时候,俞心桥出国前夕。浔城二中校门口,徐彦洹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得知眼前的女人是俞心桥的妈妈,先是愣了下,然后恭敬地喊:“阿姨好。”
来前姚琼英看过徐彦洹的照片,知道是个长得不错的小伙子。一般相貌优越的人总有几分天生的自傲,何况徐彦洹成绩还那么好,是同龄人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然而让姚琼英惊讶的是,徐彦洹身上没有一丁点和自信或者朝气沾边的特质,他个子很高,却瘦得有枯槁之势,面色苍白发灰,眼神也死水无波,全然不像只有十八岁的少年人。
姚琼英说:“听说他爸是个赌徒,想必他和他母亲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听到这里,俞心桥吞咽一口空气:“那您、当时对他说了什么?”
“看他那个样子,我还能说什么?”姚琼英叹气道,“他和你一般年纪,我也是当母亲的,没那么狠的心。”
姚琼英只问徐彦洹是不是拒绝了俞心桥,得到肯定的答复,姚琼英打点他几句,让他既然拒绝了就别再和俞心桥联系,以后各走各的路,不要再彼此耽误。
“他答应了?”俞心桥问。
“没有,他不答应也没否定,什么都没说。”说到这里,姚琼英又开始生气,“去年你又跟他联系上,还说要跟他结婚,我才明白过来,难怪这小子当年不答应!”
俞心桥:“……”
后来,俞心桥还从姚琼英口中得知,当年他们一家人出国之后,俞心桥之所以没和父母一起住,是因为知道了姚琼英去找过徐彦洹的事,觉得姚琼英多管闲事,和她赌气。
但六年里还是常有走动,逢年过节也会和父母在一起。本来一家人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结果俞心桥刚回国就仍下一枚重磅炸弹——我要和徐彦洹结婚。
弄得姚琼英火冒三丈,在电话里斥道:“如果你再一意孤行,就别认我这个妈了!”
俞心桥没理会,通知到位,就直接把电话挂断。
因此,造成失忆的那场车祸,反而成了俞心桥和父母之间的破冰契机。
让人不得不感叹,人与人的关系,过去和现在的联系,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而不讲道理。
聊完回到房间,徐彦洹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
主要是徐震那边的事情。俞含章也担心后续俞心桥再受牵连,向徐彦洹了解了当年将徐震判刑的案子,提醒徐彦洹多加关注徐震的动向。
虽未点明,但二人心照不宣的想法是,想办法再把徐震送进去。
忙完合上电脑,抬头便对上俞心桥定定看向他的一双眼睛。
“怎么不睡?”徐彦洹走向床边。
俞心桥侧卧在床上,拍拍身边的空位:“在等你啊。”
徐彦洹便脱去外衣,躺了下来。
从早折腾到晚,两人都有些疲惫。然而六年前的思绪一旦被牵起,便再难收回。
还记得当年最后一次见面,俞心桥左手包着纱布,于是徐彦洹握住俞心桥放在床单上的手,对着光举高:“你的手,现在没事了?”
“没事呀,就破了点皮,肿了几天。”俞心桥如实交代,“当年早就能拆纱布了,是我不肯拆。”
“为什么?”
“……为了让你心疼。”
两人之间最后的隔阂消除,俞心桥变得和从前一样坦荡。
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偏头看向天花板,俞心桥心说这酒店品味不错,吊顶挺好看的。
不多时,察觉到一片柔软皮肤覆上来,悄悄瞥眼偷瞄,是徐彦洹侧过身,凑前,唇贴在他手背上。
接着是手指,从指尖到关节,吻轻得像羽毛轻挠。偶尔鼻尖蹭过,温热吐息似微风拂过。
心脏一霎狂跳,俞心桥看着徐彦洹随着呼吸微颤的睫毛,和那近乎虔诚的神情,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发酵。
徐彦洹珍惜一个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亲完一只手,俞心桥还是心痒,腆着脸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这只手虽然没受伤,但也很……受罪。”
徐彦洹笑一声,托住他右手,在手背落下一吻。
接着伸臂搂腰,俞心桥整个人被往怀里一带,徐彦洹靠过来时,他刚好抬头,微张的唇立刻被封住。
他们在初遇的浔城,接了一个跨越六年的吻。
微苦的,到后面才泛起甜味。让最怕吃苦的俞心桥泪溢出眼眶,混合咸涩,变成五味俱全。
就像他们经历过的一样。
吻毕,徐彦洹捧着俞心桥的脸,说:“没事了,别哭了。”
俞心桥觉得动不动就哭好丢人,闭上眼睛不和他对视:“不、不哭了。”
再度平复心情,俞心桥抬手揉了揉眼角,问:“去年我们重逢的时候,你真的以为我要报复你吗?”
“嗯。”徐彦洹说,“是你说的,你很记仇。”
俞心桥心说你记性真好:“……你见过这样报复人的吗?”
想起发生在馄饨店的草率求婚,徐彦洹笑了声:“没见过。”
“那你倒是敢答应,不怕我真报复你?”
“为什么不敢?在答应你的那一刻,我已经做好被你处置的准备。”
徐彦洹看着俞心桥,“大不了,死在你手里。”
俞心桥知道,徐彦洹口中的“死”,意为倾其所有,毫无保留。
当时他是把自己捆在绞刑架上,等待俞心桥的审判,无论俞心桥要给他什么样的惩罚,他都照单全收。
哪怕他其实不欠俞心桥什么,他只是想保护俞心桥,只是把希望留给未来,想等到羽翼丰满的时候,再重新靠近。
一天内经历数次大起大落,俞心桥发现自己还有泪可流。
他咬牙把泪意憋了回去,吸吸鼻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点开相册,解锁隐藏相册,从第一张开始,俞心桥举着手机挨张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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