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浑身的热血和冲劲如潮水般迅速退去,瞬间如坠冰窖,寒意从脚底升到心脏,狠狠一颤:“难道……柏志明是想嫁祸给裴鸣……?”
虞度秋点头:“恐怕是这样。”
“可他们不应该是统一战线的吗……你也只是猜测而已,或许柏志明就是那么鲁莽呢?”
“这话你自己信吗?”虞度秋反问,“他杀了朱振民当替死鬼,诈死逃到缅甸半年才被发现,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这样心狠手辣、作案缜密的一个人,怎么会刚好‘鲁莽’地让我们拿到证据?”
纪凛一时无言以对。
若真如此,所有推测都要推翻重来,他们这三个月等于白忙活。
“可你如何证明呢?总不能直接去问裴鸣。”
话音刚落,从床那边忽然传来闷哼。
纪凛瞬间惊慌,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边,紧张地问:“穆哥,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穆浩太虚弱,只能小幅度地摇头,张嘴做了个口型,似乎很想发声,但音色糙哑,难以辨别。
“他说什么?”虞度秋走过来问。
纪凛反复确认他的口型:“好像在说’裴鸣‘,我刚才声音大了些,穆哥可能听到了。穆哥,你是想说裴鸣吗?是的话动下手指。”
穆浩神智还算清醒,立刻动了下手指。
纪凛转头问虞度秋:“穆哥之前认识裴鸣吗?”
虞度秋:“认识。我、他、裴卓、还有苓雅,都是高中同学,家里生意上有些往来,对彼此的家人都挺熟悉,起码名字肯定是知道的。”
纪凛又看向穆浩,轻声说:“穆哥,我们本来想让你先休息的,但现在事态紧急,我不得不问你几个问题,你不用开口,答案是肯定的话,就动下大拇指,否定的话,动下食指。不清楚的话,就动下中指。”
穆浩动了下大拇指:好的。
纪凛忍不住笑了,笑到一半感觉不是时候,立即敛容,正色问:“第一个问题:裴鸣和去年10月27日在怡情酒吧发生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穆浩动了下大拇指。
纪凛一愣,马上接着问:“裴鸣是杀害吴敏的真凶或帮凶吗?”
这回穆浩却动了食指。
纪凛与虞度秋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困惑茫然。
与案件有关,却不是凶手,那还能是什么?
虞度秋的脑回路迅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喃喃:“莫非……裴鸣是受害人?”
这一次,穆浩动了大拇指。
纪凛骇然,猛地站起来:“什么?!”
穆浩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惊得一抖。
纪凛立马又俯下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只是太惊讶了……裴鸣怎么会是受害者?他就算没策划那起杀人案,但他确实有很多可疑之处啊。虞度秋,你也觉得吧?”
虞度秋颔首:“是的,他不可能完全无辜,我们不至于错得这么离谱,把受害人误认为凶手。但穆浩也不可能骗我们,雨巷案应该真不是他策划的,看来情况远比我们想象中复杂。”
纪凛惊疑不定,被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逼得焦头烂额,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穆哥说裴鸣是受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那几天根本没有去怡情啊,也没有受伤,谁想伤害他?难道是‘王后’?可在那之后他依旧安然无恙,‘王后’根本没对他动手,倒是一直针对你。”
穆浩暂时回答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纪凛逐渐冷静下来,苦思冥想,忽然间脑内灵光乍现:“等等,虞度秋,你不是说过,脑机接口能让残疾人正常行动吗,你的产品是不是也能让穆哥用脑电波打字?!”
虞度秋诧异地看他一眼:“你记性不错啊,前几年是有科学家成功让瘫痪病人通过脑机接口实现意念打字,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但你别忘了,我这趟是来招募志愿者的,实验会有风险,你确定要用在穆浩身上吗?”
纪凛被浇了盆冷水,丧气道:“也对,有风险就算了。”
他没灰心,继续用是否句问:“穆哥,你知道是谁要害裴鸣吗?是不是杀了吴敏的那个人?”
穆浩:不清楚。
纪凛:“你看见那人的脸了吗?知道他是谁吗?”
穆浩:不知。
纪凛:“那是刘少杰要害裴鸣吗?”
穆浩:是的。
纪凛越发迷茫了,刘少杰和裴鸣有什么关系?
虞度秋看着他俩互动,冷不防地插嘴:“是柏志明指使刘少杰去害裴鸣吗?”
穆浩很快动了下大拇指。
纪凛彻底震惊了,但仔细一想,并非不可能。如果柏志明在山上故意打了那通电话嫁祸给裴鸣,那他或许早就存了谋害裴鸣的心思。
“我再大胆点猜。”虞度秋的思维一向异于常人,但有时候,比如这种需要脑洞大开的时候,往往带来奇效,“刘少杰没有亲自动手,毕竟裴鸣身边保镖不少,他很难下手。男人什么时候防备最松懈?当然是起色心的时候。”
“于是刘少杰胁迫了吴敏,让她勾引裴鸣来酒吧喝酒,途径不得而知,反正现在社交媒体四通八达,裴鸣又经常活跃在网上经营自己的形象,发几张性感照片或许就引起他注意了。”
“吴敏估计心存善念,犹豫不决,否则裴鸣第一次去怡情、开了那瓶被我砸碎的黑桃A时,就该被下药了。”
“但吴敏那会儿也不敢反抗刘少杰,直至去年10月25日,她遇上了来酒吧庆生的穆浩,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偷偷向警察求救,于是请假提早下班,跟着穆浩回家说了这事。”
“然而倒霉的她不知道,穆浩因为邮包一案,早已被人盯上,对方恰好与刘少杰是一伙的,她的‘背叛’完全暴露了,那段匿名发给昌和分局的穆浩家门口的监控录像就是证据。”
“穆浩在调查刘少杰时发现了柏志明,同时发现他们与邮包案有关,正要找吴敏询问细节,却不知黄雀在后。”
“27日当晚,身居幕后的‘王后’第一次出手,替柏志明等人收拾了烂摊子,所以雨巷那通电话里,‘王后’说不该让柏志明办这事,被警察跟踪了都没发现。”
“我说的关键信息都猜对了吗,穆浩?”
只见床上的男人缓缓抬起瘦弱的大拇指,重重落下。
这一下仿佛一记重锤,砸得纪凛脑袋嗡嗡作响。
“所以……柏志明背叛了裴鸣?为什么啊?他到底为谁效力去了?”
穆浩抬了抬中指,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虞度秋摸着下巴:“穆浩所经历的恐怕只是拼图的一角,我们还需要更多线索来拼完这张一团乱的拼图。”
强烈的挫败感狠狠打击了纪凛,他胡乱扯着自己的头发,低喃:“不是裴鸣……那会是谁?难道要从头开始,筛选一遍君悦那晚的宾客吗?那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三个月,让穆哥多受了三个月的苦,我怎么能这么蠢……”
床上的男人转动眼珠,朝虞度秋指了指陷入自我厌弃的纪凛。
虞度秋会意了,却扬眉道:“他可没喊我哥,我才不哄他,要哄你自己哄。”
穆浩的手指缓缓握成了拳头,尽管毫无震慑力,但依旧能看出想揍人的心情。
纪凛这时突然抬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先逮捕裴鸣,让对方以为我们上当了,他们或许就会暂时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虞度秋赞赏道:“恢复得真快啊,纪队,还以为你要萎靡半天呢。”
“自哀自怨又不能破案。”纪凛站起来往外走,“我去汇报给徐队,商量下具体怎么操作,你帮我照看会儿穆哥,有情况立马喊我,我就在酒店外边。”
“好。”
门轻轻关上,虞度秋的视线落回床上,替穆浩拉了拉被子:“你放心,他自从找到你之后,就像有了主心骨,什么困难挫折都打不倒他了。虽然表面矜持,但他心里肯定高兴疯了,恨不得一天二四十小时盯着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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