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笃定?”
“当然是因为我有他的把柄咯。”虞度秋享受着贴心服务,“纪凛不可能害穆浩,他对穆浩的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可以了,你擦得太久了。”
柔软的纸巾刚离开嘴唇,下颌却猛地一疼。
虞度秋诧异抬眼,正对上一双灼灼眼眸。
“所以死的不是穆浩,是吴敏,不是吗?”柏朝手劲很大,令他无法动弹,“暗恋一个人多年,那人却跟别人好上了,这还不够犯罪动机吗?穆浩至今下落不明,或许是因为,被占有欲过强的某人囚禁在了某个地方。”
虞度秋反扣住他的手腕:“犯罪动机?正常人可不会因为被横刀夺爱而横刀杀人,你好像深有体会?”
小店灯光不敞亮,柏朝的眼神似乎晃了晃,松手道:“不过是猜测罢了,我也觉得纪凛杀人的概率很低。”
虞度秋不依不饶地追问:“如果我找别人,你会嫉妒到杀了他吗?”
柏朝摇头:“嫉妒有什么用,以你换情人的速度,如果我见一个杀一个,我早就成重大通缉犯了。”
虞度秋笑道:“怎么说得好像见过我很多情人似的,回国后这段时间,除了你,我也就勾搭了一个方小莫,还被你搅黄了,你……”
说到一半,两人不约而同地沉寂下来。
柏朝反应很快,迅速抿住了唇。
可惜为时已晚。
店内空调呼呼地吹出冷风,所剩无几的客人散发的体温热度有限,这风便显得用力过猛了,吹得人后脖子发凉。
虞度秋的脸色在沉默中愈来愈冷,连一贯伪善的笑容都褪去,无声而阴沉地凝视着对面的男人。
“……柏朝。”
今晚的一切平和温馨在不经意的泄密中化为乌有,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铺陈于面前,即便是虞度秋,也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消化许久,才组织好语言,缓缓问出已然心知肚明的问题:
“君悦那晚,不是你第二次见我,是吗?”
“你监视我……多久了?”
作者有话说:
小柏第一层马甲掉落!看到大家前两章猜雪茄,不是《绝命毒师》啦哈哈,后面会揭晓的。
第42章
七日后。
“啪!”
厚达四十多页的资料摔在铁艺小桌上,桌子没动,趴在桌下休憩的两条杜宾却被吓得瞬间弹起,朝惊扰它们午觉的混蛋龇起尖锐的牙——
虞度秋扬眉回瞪。
“……”两条狗呜呜两声,委委屈屈地重新趴下了。
“怎么了?”洪良章佝偻着背,抚摸两条狗油光水滑的皮毛,看了眼资料封面上的姓名,问,“小柏的背调结果有问题?”
虞度秋躺到泳池边的竹椅上,巨大的遮阳伞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看不出脸上的阴晴。
“不能说有问题,应该说有病。”虞度秋曲起手指,用力摁眉心,“我惹上麻烦了,洪伯,比苓雅更大的麻烦。”
洪良章哄睡了两条狗,道:“再麻烦能有我那不成器的孙子麻烦?我听说他在美国被调职的缘由了,少爷,你用不着瞒着我,我的老脸早被他丢净了。幸亏这次没酿成大祸,要是害得你有去无回,我怎么跟老爷交代。”
虞度秋笑笑:“您不提这事我都忘了,不说就是怕您劳心费神,远航他不是故意害我,我不怪他。说真的,我宁可他来当我的保镖,也不想要家里这位了。”
洪良章诧然:“这么棘手?”他瞄向桌上的资料夹,欲言又止。
“拿去看吧。”虞度秋大方地递过去,“别被吓着。”
洪良章接了,掏出随身眼镜盒,戴上老花眼镜,逐字逐句地阅读资料,起初几页是基本信息:“看着没什么问题啊……小柏八岁被弃养,父母不详,然后进了儿童福利院,接着被柏志明收养,正常接受义务教育,高中毕业后开始给裴家当押运保镖……哎,小柏还真是命运多舛。”
洪良章继续往后翻,这页是学业表现,不愧是查了整整七天的资料,连柏朝高一上学期期中考试成绩这种细枝末节的信息都一清二楚,从数字等第和教师评语来看,不说数一数二,也算是品学兼优。然而洪良章看到末尾几行字后,眉心的皱纹一下深了:“在学校经常被欺凌?怎么会呢,小柏这长相,成绩又好,应该很受欢迎啊。”
“说是身上常年有伤,不知道是同学还是柏志明打的,哪边都不奇怪。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他这出身,注定是要吃点苦的。”虞度秋敲了敲资料本,“这些不是重点,再往后看。”
洪良章依言翻页,后边是护照的复印件以及整理出来行程信息,他前前后后翻了几遍,没察觉不对劲:“哟,小柏去过的地方不少啊,尤其是美国,几乎每个月都去,不过裴家本来就和美国珠宝商来往密切,也不稀奇。”
虞度秋冷飕飕道:“你不觉得这些行程的目的地很眼熟么?”
洪良章面露困惑,翻到第一张行程单,从头再看。
表情从若有所思逐渐变为难以置信。
“这些……好像都是你去过的地方?”
虞度秋摇头:“不光如此,他去的时间,和我的行程完全吻合。”
洪良章直瞪瞪地盯着资料,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这……他……”
“从他成年工作到现在,整整九年。”即便几天前已经亲自确认了这件事,此刻说出来,虞度秋仍觉荒谬,“我被一个人跟踪监视了九年,居然一点儿没察觉。”
黑暗中的窥视最令人恐惧的一刻,是被窥视者察觉的那一刻。
泳池里,周毅正陪女儿练两百米自由泳,娄保国一个加速冲到边上,猛地一头扎进泳池,掀起的巨浪将瘦小的周杨果直接冲到了岸边。
周毅破口大骂:“捣什么乱!小果明年中考体测要考游泳的!你一边儿凉快去!”
洪良章被这声骂唤回了神,往泳池里飞快扫了眼,没见着资料上的人:“小柏呢?跟他核实过吗?未必是我们猜测的这样。”
“他自己说漏嘴的,后来也没瞒着,全告诉我了。”虞度秋只觉头疼,那晚似乎被店里的空调吹得着凉了,此刻在大太阳下晒着也觉得冷。
“君悦那晚,不是他第一次混进人群接近我,他也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本以为这次也不会被发现,没想到我因为柏志明的事和二叔的意外注意到了他,他看我对他感兴趣,同时也觉得我处境危险,就干脆以为父报仇的理由留在我身边,希望能保护我——这是他给我的解释,我不知真假。”
这事已经足够毛骨悚然,更离谱的是,说完这番话的男人还敢问:“你会赶我走吗?”
虞度秋闻言,从漫长的怔忡中回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生平头一回当了螳螂,被一只自己视作玩物的黄雀窥伺了整整九年。
难怪如此了解他,难怪如此合心意,难怪说这份感情绝无仅有,难怪说习惯了总是远远看着他。
偏执倒也罢了,可这虚饰的热情恋慕,去伪存真后,还剩几分衷心?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有病态的垂涎。
更勿论,从头至尾的隐瞒欺骗。
这条疯狗,不仅想吃掉他,还想掌控他的一切,危险系数是史无前例的级别,一旦他放下戒心、防守松懈,结果可想而知。
最心有余悸的是,这条疯狗差一点就成功了。
低垂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圈阴翳,虞度秋压抑住心中潜滋暗长的戾气,深吸一口气后抬眼,用当时所能表现出的最佳风度回复了他:“不会赶你走,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但你越过我的底线了,等案子尘埃落定了……你再滚。”
平日孤傲不训的男人突然变了副模样,安静片刻后,低眉顺眼地“嗯”了声,拿起自己的筷子,继续吃那半盘凉透了的盖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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