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几天我发现,在伤害你的时候,我的心会变得很痛、很痛。”
“可是你在伤害我的时候,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季想看着李可唯止不住的泪,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尖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个窟窿,方才膨聚起来的怒气不知不觉散得一干二净,胸口开始茫然地疼了起来。
他听见李可唯沙哑的声音。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根蜡烛,一直在燃烧自己,但是却一点也照亮不了你。”
“有时候我会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电灯,为什么不是闪光灯,为什么我只是一根蜡烛。”
李可唯闭上了眼,感觉自己在清醒与昏迷之间险步游走,喉结颤抖地滚一下:
“……每回多爱你一分,我也会多恨自己一分。”
此时的季想还听不明白李可唯在说什么,大脑一片嗡然,直到被那人推开的时候都还在发愣。
“等等,你——”
“别跟上来!”
李可唯旋开了盥洗室的门,瘦削的背脊在光下剧烈地起伏着,仿佛那副脆弱的骨架都承重不了身上的皮肉一般。
“……别跟上来。”
他喘着气撂下狠话:“你如果跟上来我就去报警告你强奸……正好满屁股都是你的DNA,取证很方便。”
季想追上去的脚步闻言一滞,眼睁睁地看着李可唯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楼道的尽处走去。
他感觉自己胸口的空气像被抽气泵给一点点地抽光了,憋压得肋骨都在难受,只得像困兽一样在原地一圈圈焦躁地踱步。
过了一会儿,外边兀然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嘭”响,季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缩,拳头泄愤似的墙上重重地锤了一下,快步往外冲了出去。
“李可唯——!!”
只见那人像被抽空了棉絮的布娃娃一样,无知无觉地倒在走廊的地板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第23章
唐汝君盯着玻璃酒杯中被浸成琥珀色的冰块,侧脸望上去有些寂寥。
他伸手触了触方才被季想吻过的嘴唇,但却觉得那个地方早已失温得一片冰凉。
这些年,周围人的起哄与调笑总令他产生一种自己和季想真的在一起的错觉。而他也在这种近乎幻觉的美梦里沉沦,故意让团队在网上放出一些有的没的的料,享受着粉丝们疯狂而热情的推崇,从而刻意在心底模糊了自己和季想的关系。
可是早在第一次向季想表白时,那人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
那时候的唐汝君刚是十八出头的年纪,长相与身世都得天独厚,有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莽劲儿,一气之下竟推掉了某部名导的邀约,每日每夜地跟着荆棘鸟屁股后头,缠问了大雄好久才知道那个他一见钟情的人竟然“英年早婚”了。
唐汝君又旁敲侧击地套了Sam的话,得知了季想和他爱人结婚四年都没有孩子的事,心下顿时又稳了几分。
婚姻嘛,无非就是两个人被一个孩子套牢,消磨了所有的迷恋与激情后,再平平淡淡地过上几十年的日子。可没有孩子的婚姻,就好比连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联系都失去了,自然比寻常婚姻还更加脆弱。
更何况,季想一看就是不善于维持关系的那个人。
于是唐汝君给他神通广大的二哥打了一通电话,让他使点手段让季想离婚。
他完全不觉得破坏别人的婚姻有什么可耻的,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哪有什么先来后到,最后谁抢到就是谁的。
虽然中途有些波折,还被家里人痛骂了一通,但最后季想的身边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唐汝君始终坚信着,只要他陪季想的时间够久,只要他在季想失落沮丧的时候都在他身边,只要他在季想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自己的手, 他一定会成为最后站在那人身边的那个人。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却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一丝怀疑。
今年季想生日前一天,唐汝君把自己灌得死醉,第一次在他面前歇斯底里地掉下了眼泪。
“为什么又要拒绝我——为什么你总是拒绝我……总是……总是!!”
明明在所有人眼里他们已经成了一对,为什么感觉那人离自己还是那么遥远。
别说做爱了,季想甚至都不肯吻他。
“你都离婚这么多年了……我也陪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季想似乎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垂下了眼帘:
“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唐汝君用力地抱住季想,感觉那人的身躯僵了一下:
“一个月,我只要一个月。”
他握住了季想的手,生怕那人要再一次把自己推开,声音颤抖:“我……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情。”
“你答应我,这一个月,无论我要求什么,你都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季想皱了皱眉,但却似乎动了些恻隐之心,并没有和以前一样立刻推开他,像是在认真地思索些什么。
过了良久,他才道:“好。”
唐汝君流着泪:“那你吻我。”
季想怔了一下,但随即还是照做了。
即使那吻如蜻蜓点水一般来去无痕,唐汝君受伤的心还是立刻被某种无名状的东西给治愈了。
他安慰自己,季想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那人之所以连爱人都如此冷淡,是因为这就是他感情的最大使用限度,他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应该满足。
可是当他看见季想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叫李可唯的人时,刚刚镇定下来的心又开始动荡了起来。
旁人或许察觉不到,但唐汝君就是知道,那个叫李可唯的工程师对于季想而言是不同的。
自从那人出现后,季想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待人处事的态度也开始微妙地反常起来。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外人无法探知的神秘磁场,当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世界好像被割裂出了一个独立的异空间。
他们在异空间里,其他人被隔离在异空间外。
唐汝君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开始嫉妒了,嫉妒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嫉妒一个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比得上自己的人。
这时候,他忽然回忆起了自己和李可唯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在海鲜煲店,那个人隔着桌子面色古怪地望着自己,甚至还失态地提前离去——
这个李可唯到底是谁,他和季想有什么关系?
难道……
唐汝君焦躁地搅着玻璃杯里的冰块,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地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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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深夜,屋外又刮起了雷阵雨。
落地窗的卷帘被狂风拂得上下翻飞,闪电像柄雪亮的刀刃,将偌大的紫黑天幕劈成一个撕裂的豁口。闷响的雷声忽远忽近,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在厚重的黑云间炸开。
初夏的风和雨都带着股特有的腥锈味,铺天盖地的,好似把春天里零落的残絮与尘土都一并冲净了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清新而冰凉的气息,有股淡淡的青草味道。
季想垂着头用浴巾简单地擦拭了身体,带着热气的水珠从他劲实健壮的肌肉上滚落,弓出一截曲度接近完美的背脊线。
浴室的镜子清晰地映着他伤痕累累的后背,上边还有几道见了血的长抓痕,足以可见方才那场性*的狠烈程度。
他拿过挂钩上的灰色浴袍,简单地在腰前系了个结后,便穿着拖鞋轻步走进了卧室。
接近三十平的房间只点了一盏柔和的小夜灯,暖色的微光洒在床头上,将被褥上的褶皱细致地描摹了出来。
李可唯昏迷地陷在柔软的大床里,穿着一件明显不属于他尺码的宽大睡衣,赤裸着两条长腿,像只被剥去了外壳的蜗牛,对屋外的滂沱暴雨一无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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