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
明明陈若一开门,他就吐了人家一身。
回忆的这幕无比清晰,方安虞捂脸哀嚎,甚至有点想哭。
怎么会这样啊……
明明是想了结这些年的稀里糊涂。
明明是想把一切说清楚。就像昨天电话里时舒和他说的那样。
明明......
方安虞狠狠砸了自己脑袋两下。
全完了。
陈若估计以为,自己真的,恶心死他了。
啊啊啊——
方安虞往后躺倒,决定这辈子都不起来了。
三秒后。
他火速起床,着急忙慌地给办公室打电话请半天假。
钱,还是要挣的。
晚上——
下班后——
梁径时舒带着小乖和几大包丁雪菜园子里现摘的时令蔬菜来他家。
小乖对着仙人掌上新开的两朵小花龇牙咧嘴,团团转。
另一边,时舒在沙发上笑得差点撅过去。
梁径也隔一阵乐几声。
厨房里,方安虞有气无力炒着菜,觉得自己就跟这菜似的,塑料袋里闷了一天,蔫趴趴的。
第168章
“你看。”
时舒把老骥伏枥、尚能冲“刺”的小乖拽回怀里摁住, 朝坐对面的方安虞说:“上周把人家车撞了。人家不计前嫌,还没要你赔。前天有人找茬,也是人家解的围。”
“你倒好, 昨天跑去吐了人家一身——这叫什么?”
方安虞老实回道:“恩将仇报。”
时舒捏着小乖爪子朝桌沿拍了拍:“没错。”
梁径:“……”
一室一厅的格局, 屋子不大,但很适宜。
这房子方安虞大学毕业租到现在。原先租给方安虞的老奶奶前年去世了, 后来她孙女接手, 当年合同结束,房租立马涨了许多。方安虞想了想,还是没退,主要是住习惯了,加上地理位置实在好,索性继续住了下来。
一旁, 矮脚置物柜上摆着五个游戏手柄, 还有夏天他们玩剩下的三个泡泡机, 就是不知道泡泡液还能不能用了。闻京的两个篮球搁最边上,一新一旧, 猴年马月落在这的, 估计他自己都忘了。
时舒拿起泡泡机, 又从下面抽屉找出一袋泡泡液,准备试试。
小乖顿时起了兴致,昂首挺胸仰头注目着。
很快, 一大朵泡泡群朝半空炸开。
灯光下,簇拥上扬的泡泡弧度斑斓, 随着角度的变换, 好像空气都有了形状和颜色。
只是慢慢地, 一股不是特别好闻的水果气味散开。
泡泡液的效用不如夏天那会, 几下偃旗息鼓,最后只剩一点稀薄的白色泡沫。
时舒晃了晃泡泡机,似乎想仔细研究下。梁径看着他,没作声,只是在他准备拆泡泡机的时候,帮他使了点劲。
方安虞一直扭头瞧着兴奋至极的小乖上下扑腾,偶尔捏住它张开的嘴巴。
江州冬季漫长。
眼下十一月中旬,到处昼短夜长、冰天雪地,比起树荫繁茂、热烈缤纷的夏天,少了许多趣味。
不过他们几个待一起,从不感到厌倦。
泡泡机拆完,时舒拍拍屁股打道回府,被方安虞勒令必须带走泡泡机残骸。
不然扣押小乖。
方安虞捏着小乖后颈,朝它脖子来回比划。
时舒:“……”
他扭头去看梁径。
梁径:“……”
小乖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垂着四肢也不反抗,发觉自己过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这群小子还没长大。
最后,梁径找来塑料袋,带走了泡泡机的所有零部件。
坐进车里,时舒才问梁径:“梁径,你说方安虞喜欢陈若吗?”
这句话他当着方安虞的面没问。估计眼下这个时候,方安虞自己也不清楚。
这不是八年前的赫尔辛基。
那会,他俩大概猜到方安虞和陈若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那时两人关系已经破裂,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
时至今日,却不一样了。
梁径打开空调,把车倒出停车位。
他对这个问题不是很在意。
“不知道。”
时舒随即:“我想你也不知道。”
梁径就无语了:“那你问我。”
时舒:“聊聊嘛。对吧,小乖。”
小乖睡他怀里,这会有些精力不济,它眯着眼假寐,没理这对小情侣。
梁径瞥见:“小乖都不想理你。”
“胡说。小乖早就看穿了。”
“看穿什么了?”梁径笑道。
车子汇入连绵车流。寒夜里,远近的霓虹分外显眼。
“你问它。我又不是小乖。”时舒轻轻戳了戳小乖脑袋,笑眯眯道。
小乖对他们这种毫无营养的小情侣对话压根不想搭理,它往时舒臂弯使劲埋了埋脑袋。
“哦——你不是小乖。”恍然大悟的语气,说完,梁径还十分慎重地点了两下头。
时舒转头瞧他:“你什么语气。”
梁径目视前方:“刚知道的语气。”
时舒:“……”
这么闹了有一阵,时舒也困了。
打了几个哈欠,他靠着车窗不说话。
期间车子停在红绿灯前,梁径转头注视他,过了会,伸手摸了摸时舒温热的脸颊。
“马上到家了。”
“嗯。”
另一边,小情侣走后,方安虞找出柜子里所有的泡泡补充液,玩了半个多小时的泡泡机。
客厅里全是一股霉掉的水果甜味。
最后,他放下泡泡机,拿上车钥匙就开门出去了。
隆园的服务员还记得他,笑着向他问好。
电梯一路到达今早离开的楼层。
敲门的时候,方安虞心底还是空白的。
门打开,他看着陈若有些诧异的面容,似乎瞬间福至心灵,张嘴就说:“撞到你的车,对不起。谢谢你前天替我解围。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吐你身上的。”
“我……我喝多了,对不起。”
“还有。”
陈若的神情在他仿若小学生报告一样的话语里一点点恢复到往日那种冷静自持。
“还有八年前在赫尔辛基……也对不起。”
至此,陈若波澜不惊的面容才出现一丝松动。
他的长相不是那种轮廓深刻、棱角分明的英朗,也许是职业因素,也可能是一直以来巅峰跋涉的成长经历,十分张扬的情绪从未在这张脸上过分展露。这样的眉眼尤为清冽,凝神的时候会带着一丝锐气,凌厉逼人,压迫感十足。
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俗世欲望,是一种类似俯视的旁观,如同他落下的每一颗棋子,无关无碍,干净利落。
也因此,此时的神情松动,就像松针落雪,万物复苏。
他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方安虞,神情思索。
说实话,方安虞会跑来道歉,他是有预料的。
在陈若小时候的设定里,方安虞最喜欢的,应该就是正确的解题思路。
就像围棋里的定式。
也像试题册背后的参考答案。
他会抱着一本定式大全和自己下棋,然后在自己出其不意后,对着一本书,从头翻到尾。
直到惹他生气。
然后再像这样,跑过来道歉,态度诚恳,没人会怀疑他的用心。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认真又小心。
“没事。”陈若说。
说完,他就想关门。
这样的道歉他接受,可心底深处也知道仅此而已。
什么都改变不了——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显而易见的一件事。
“哎……”
方安虞伸手握住门框。
他看着陈若依旧情绪不显的面容,踌躇地问:“我昨天,是不是给你添了好大的麻烦?”
他问完,陈若罕见弯了下嘴角。
陈若说:“不算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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