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匪石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他没有说完,后来还发生了一些事──
林匪石捧着茶叶正要打开门,这时候李成均脸色很难看地推门就走了出来,右手拿着手机放在耳朵上,跟林匪石撞了个正着,胳膊肘还不小心在他身上杵了一下,林匪石本来就不经撞,不由自主地往后趔趄了一步,手上一个不稳,那彩陶罐子脱手而出,捞也没捞住,开始自由落体然后不幸坠机,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下碎了个稀里哗啦,名贵茶叶也洒了一地。
林匪石:“……”
李成均:“……”
这两人大眼瞪小眼静了足足有半分钟,李成均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挂了电话,目光极为复杂地看着林匪石:“你这是?”
林匪石挂着一副彬彬有礼的笑容,保持距离般向后退了一步,微笑道:“郭厅让我过来送点好茶叶给您,是受害者家属送过来的,结果……”
不知为什么李成均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嘴角勉强向上扯了扯:“哦,哦,没事,你先进来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这两人的关系是典型的上下级,李成均的官衔是比林匪石要大两级的,但凡林匪石是个有眼力劲儿会来事的,就不可能大爷似的坐在一边,看着李成均打扫一地狼藉,然而林匪石居然就是个大爷,他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眼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李成均一把老骨头拿着扫帚簸箕弯着腰打扫茶叶。
他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看到东边的白墙上挂着一柄宝剑,碧蓝色的剑身,剑锋锐利轻薄,剑尾闪着晶莹剔透的绿光,跟“龙渊剑”是同模,林匪石挑了一下眉,露出了一点饶有趣味的神情,直到李成均收拾完了茶叶,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李老居然还有这么好兴趣啊?我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龙渊剑吧?古代十大名剑之一,代表了诚信和高洁,这寓意不错。”
李成均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宝剑,这虽然是一个赝品,但是在全国的赝品是赝的最像的一把了,他站在一旁但笑不语。
林匪石又道:“不过,我更喜欢承影剑,意为精致、优雅之剑,与含光剑、宵练剑齐名,并称殷天子三剑。”
李成均别有深意道:“在我看来,十大名剑都各有特色,但是在我眼里,都不如鱼藏勇绝之剑──长年引而不发,一朝见血封喉,为了最终目标甘愿藏身见不得光的鱼腹,终年不见天日,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做到的事呀。”
林匪石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两个人心里各怀鬼胎,你拉我往都是话里有话,听的人实在心累,聊天也非常短暂,林匪石打碎了他的好茶,没什么诚意地道了个歉,双手插在口袋里施施然离开了。
李成均盯着他的背影,尖锐的喉结上下滚了一滚,悚然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房间里关灯了,林匪石躺在江裴遗身边,眼睛闭了又睁开,细细地呼吸着──他的伤还没恢复好,本来答应医生回家之后会静养,可是今天下地走路的时间有点长,两条腿用力过度,估计伤口有点细微地开裂,他疼的实在睡不着,又不想告诉江裴遗让他担心,只好一个人皱眉忍耐着。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一只手从被子里摸过来,握住了他满是冷汗的手心,江裴遗撑起身体,在黑暗中垂眼望着他,轻声问:“怎么回事?你哪里难受?”
林匪石摇了摇头:“伤口还没好利索,晚上脑子空下来就有点疼。”说完他又撒娇似的说:“你抱抱我吧,抱抱就不疼了。”
江裴遗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很轻地抚摸他的后背,很温柔地低声询问:“我以前看过一本很喜欢的书,也只会背那一本,你要听一下吗?”
林匪石道:“好啊。”
江裴遗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缓缓地低语:“但是在沙子、石头和雪花之间走了很久之后,小王子终于来到大路上,所有的道路都通往人类的居住区。‘你好,他说。这是个玫瑰盛开的花园。‘你好,玫瑰花说。小王子望着她们,她们看上去很像他的花。”“要是看到这个场面,她会非常生气的,她又要拼命的咳嗽,假装快死了,免得下不了台,到时我又得假装去照顾她,不然的话,她会真的让自己死掉。”
这是江裴遗在小的时候很喜欢的一本书,那时候他还没有什么经历,只觉得这种感情纯粹又浪漫,所以忍不住记了下来,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大体复述下来的一本,不过后来他的父母出事,人生遭遇毁灭性的打击,然后被郭启明接到大院里,从小被当成“烈士子女”培养,离这些诗情画意的东西就远了。
林匪石安静蜷在他怀里,听着那如清泉般的声音徐徐不疾地缓缓流入耳朵,清越又柔软,冲散了疼痛的感觉,他的呼吸渐深,就这么睡着了。
林匪石这玻璃身体经常裂纹,三天两头受点伤,恢复能力居然意外的强悍,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双腿上已经没有那种密密麻麻的痛了,他躺在床上感叹这可能就是爱情的力量,江裴遗来给他滋润一下就好了。
李成均似乎一直是想跟林匪石见一面,但是又不表现的太过明显,怕以江裴遗的敏感会产生怀疑,林匪石好像也有这方面的意思,李成均毕竟是省里的长辈,过来一趟不见面也说不过去,但是他的身体不好,不能出去走太长的路,就跟江裴遗说把李成均接到家里来,反正都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在家里聚一聚好了。
江裴遗问了李成均的意思,他也没什么意见,在江裴遗的印象里,他的这位老师一直是一个很随和的人。
第三天晚上,李成均到他们家里吃饭,买了点水果和一只烧鸡,林匪石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动静穿着拖鞋去开门,见到李成均的瞬间换上一脸逼真的微笑:“李组,好久不见了。”
李成均的瞳孔轻微一缩,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很久,才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好久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林匪石无懈可击地一笑:“您也一样。”
“你怎么下来了?”江裴遗听见声音从厨房走出来,不动声色地扶住他的手臂,“老师,您来了。”
江裴遗一过来,他们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对立感就瞬间消散了,林匪石一脸柔弱地靠在他的肩上,语气很乖巧,不似刚才藏着刀锋的冷淡:“李组,我刚动完手术回来,伤口还没恢复好,医生说不让多下地走动,让您见笑了。”
李成均挥了挥手不在意道:“客气什么。”
江裴遗把林匪石送到沙发上,厨房里还炒着菜,他没多说什么就转身去厨房了。
李成均跟他并排坐在沙发上,像是没话找话:“我听江裴遗说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出院了。”
林匪石意味不明地一笑,轻轻地说:“当然是因为你了。”
李成均:“……”
“你其实不是来看江裴遗,是特意来看我的吧?”林匪石盯着他,用异常冰冷的声音几不可闻道:“怕你等不及,我提前回来见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队讲的故事是《小王子》节选
第84章
江裴遗在里面的房间做饭,厨房里传来很轻微的油烟机嗡嗡工作的声音,隔着一道厚重的玻璃门,他基本听不见客厅里的任何声音。
李成均没有想到林匪石居然敢跟他在这种情况下挑明了说,脸色当即一变,语气又惊又怒:“你就是承影──”
林匪石嗤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成均的瞳孔不住颤动,压低声音问:“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当时你要跟江裴遗来重光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会跟沙洲有联系?”
林匪石看了他一眼,若有若无地笑道:“这很奇怪吗?”
“他们不会让你在沙洲卧底的,不可能……”李成均自言自语地喃喃,突然他想通了什么,周身剧烈一震,脸上露出了几乎惊悚的表情,失声道:“──你一直是沙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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