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译忱说完一想到张经理现在就在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私心里还是想帮着再争取一下,于是顿了顿,提议道:“要不这样,你先让助理……”
“抱歉。”傅温礼打断他:“我现在不想谈工作。”
容凡现在人在手术台上躺着,临近去前因为要做术前准备,傅温礼甚至都没机会和他说上几句话。
同意书不能签、探视也不让,除了交钱和干等着之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傅温礼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般,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无用与沮丧。陆译忱说的话他一句也不想听,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
可陆译忱偏不让他如愿。
在陆译忱的认知当中,傅温礼因当是清醒的、理智的、意气风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颓靡得犹如一条丧家之犬,看了令人生厌。
他单手捏扁了水瓶,侧过身看向傅温礼:“好,不谈工作那就谈点应景的。”
“你说你连给他手术签字的权利都没有。”陆译忱说着咬咬牙,反问道:“难道你应该有吗?”
“能在那张纸上签字的,除了他的父母兄弟,就是他的配偶。你傅温礼就是有通天的本事能在安城呼风唤雨,但你这辈子唯一做不到的,就是获得与容凡名正言顺的法律关系。”
“你们之间是悖德的。”陆译忱说着不禁苦笑一声:“我以为这件事情你心里是很清楚的。”
“容向磊忌日快到了吧?”陆译忱发问:“你今年还去看他吗?你敢当着他墓碑的面,亲口告诉他你喜欢他儿子、把人放自己身边养了这么多年其实是另有所图吗?”
傅温礼听着他说的这些话,眸底万般情绪翻涌,于暗中收紧了掌心,无声动了动喉结。
“阿礼。”陆译忱唤了他一声:“关于你和容凡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显得我这个人很不近人情。”
“如果你真能心安理得迈出那一步,撇下罪恶感大大方方把人搂进怀里,那我祝福你。如果不能……”
陆译忱语气渐沉:“那就断了不该有的心思,坦荡一点。从此以后归束自己的言行,别再给他制造那种陷入爱情假象的幻觉了。”
第39章 “比惊喜和星星更值得期待”
一场阑尾炎手术,让容凡在医院待了整整十天。实习的成绩作废了是小事,右下腹自此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横在皮肤上让他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术后为了避免肠粘连,医生强制要求他每天下地走动。
傅温礼多数时间会过来陪着,但若是酒店那边实在有事走不开了,也偶尔会把李婶叫来医院顶一下。
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容凡总觉得傅温礼近来心不在焉一个人失神独处的时候增多了,与自己相处时的状态也不似往日那般亲近,总是带着些让人不易察觉的疏离。
傅温礼的工作在酒店处理不完的话,有时也会叫助理把文件带到医院来。即便如此,在两人小声说话时,他也会分神留意着容凡手上的吊瓶。
容凡仗着自己身子骨虚弱,依旧喜欢对着傅温礼撒娇。助理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开始哼哼唧唧磨着傅温礼过来,张开双臂求着人抱抱。
傅温礼会回应他,但不会像以前那样把他搂进怀里,只是嘴角挂着淡笑,抬手在他头顶摸一摸,叮嘱他老实一点,小心手上的针跑了。
碍于术后只能喝粥、或者吃些面包片之类好消化不太油腻的食物,李婶现在每天一到饭点就会提着保温桶过来。即使是粥,她也会变着花样给做。
容凡的嘴原本是不挑的,只不过比较喜欢吃甜。可不知怎么的,傅温礼越是下意识不与他亲近,他就越要故意找茬引起傅温礼的注意。
才开始只是因为胃口问题吃得少,之后就逐渐演变成如果傅温礼不喂自己,他干脆就被子一蒙,撂挑子不吃了。
傅温礼横竖是拿他没辙的,最后往往会妥协。
但喂饭归喂饭,两人一离得近了,容凡正好有机会细细打量他的眼睛。
那里面藏着一股让人猜不透的情绪,难以捉摸,令人不由得莫名开始心慌。
“傅叔叔,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容凡咽下一口粥,咬咬唇试探着问道,“心情不好的话也可以对我讲的。”
“没有心情不好。”傅温礼捏着勺子淡淡一笑,看向他:“怎么突然间这么问了?”
容凡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去形容那种感觉,两人明明每天都会见面,可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心思不全是在自己身上的。
如果放在以前,容凡可能还会揪着他的衬衣理直气壮地质问:“你是不是又嫌我累赘了?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
可现在,他分明能看出来傅温礼是有心事的。
不知道近来引得对方频频失神的症结究竟在哪,遂也没了仗着他宠自己便肆意胡闹的那点勇气。
怔忪间,容凡的脑门上突然被轻轻敲了一下。
“发什么呆呢。”傅温礼说着将勺子递到人嘴边:“吃饭。”
容凡抬手在脑门上搓了搓,须臾之后,撅着嘴忍不住喃喃道:“可我总是觉得你不太高兴。”
“我是不高兴。”傅温礼顺着他的话回了一句,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明早就觉得肚子痛了,为什么一直拖着,为什么不去医院?”
容凡也没想到自己这点小毛病最后会发展成急性阑尾炎,叫傅温礼这么严肃地一问,更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容凡。”傅温礼看着他叹了口气,把碗放回到床头的柜子上:“人总是要长大的,如果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谁又能替你一直操着心?”
“我不是有你嘛……”容凡抬眸怯怯瞟了傅温礼一眼。
傅温礼失笑,眸中透着无奈:“我能跟着你一辈子?”
“怎么就不能?”
话是容凡下意识说出口的,然而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傅温礼的脸上又浮现了那副欲言又止耐人寻味的表情。
“傅叔叔……”
容凡小心翼翼地去拉傅温礼的衣角,低声唤他。
猛然间,病房外此时却传来了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看到进来的是助理,容凡坐直了身体与对方点头打招呼,而傅温礼也从短暂的失神中被拉了回来。
助理今天是来给傅温礼送车钥匙的,司机最近家中有事请了假,车都是傅温礼亲自在开。
容凡看对方手里抱着一束花,色泽鲜亮,搭配带有暗纹的牛皮纸和彩色拉花被精致地包裹着。
“这是送给我的吗?”容凡看向傅温礼,满怀期待地问道。
傅温礼轻叹一声,在他脸蛋上捏了一下:“你是不傻,没看出来那是菊花?”
容凡因着他这话微微一怔,动了动唇。话还未出口,就见傅温礼盯着他的眸子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把你父亲的忌日忘了?”
五年以来,每到这个特殊的日子傅温礼都会带着容凡前去祭拜。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生活过于忙乱,容凡竟真的把这件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经傅温礼提醒,这才堪堪想起来。
“对不起。”他一双手的十个指头绞在了一起,低下头嘴里喃喃地说道。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傅温礼说罢从床边站起身来:“你现在行动不方便,就不用跟着去了。”
之后从墙边的衣架上拿过了一件外套穿上,目光有所缓和,看着容凡幽幽道:“今年才过了这么几个月,你已经往医院跑两回了,快点好起来才是正事。不然……”
傅温礼说着忽然自嘲一笑:“他就真的该怪我没把你照顾好了。”
*
那天傅温礼从墓园出来就直接去了公司,手头有一支股需要盯盘,在办公室整整熬了一个晚上。
容凡再见到他已经是两天以后,傅温礼将短发剪得更利落了些,给容凡带了他最喜欢的甜点让他解解馋,向主治医师询问过情况,之后吩咐助理给他办理了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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