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麦叙文还担心他不愿意来:“只要你来,肯定有你的位置。”
江去雁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你,他是他,你这个人我是很尊敬的,不会因为他受影响。”
麦叙文本来不敢在江去雁跟前提关正英:“其实,我昨天跟着律师见到老板,他有提及你。只是我怕话说出来你不高兴,就没敢跟你说。”
江去雁勉强笑一下:“那现在你又不怕我不高兴了?”
“他认罪了,你也看不出高兴的样子啊。”麦叙文一针见血。
江去雁仰头把杯子里的热水喝完,好半天没有说话。多日以来,很多情绪他找不到人说,也害怕对别人说,可能是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我其实有梦到过他,这几天。”
麦叙文也耐心地等着他慢慢打开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彻底放弃了一些固执,干脆说:“我每天都梦到他。
第25章 你对他有没有私人感情
江去雁仿佛仍然身陷在一场噩梦里,他呓语:“有时候他在梦里是个旁观者,我上班、放工、行街, 他一直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 有时候他又变成一个参与者, 我们一起工作、看Joanne的秀、社交应酬。还有的时候......”他顿了顿,“还有的时候, 我们什么都不做, 什么也不说, 只sex。”
麦叙文看出来他深受这些梦境的困扰:“就好似你还没有从他的家里逃出来。”
“就好似,我本来就是那个家里的人。”江去雁苦笑,“他的目的达成了,连我的潜意识都觉得我应该和他在一起,应该成为关家的人。”
麦叙文担忧他的状态:“如果你需要看心理医生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
江去雁摇头:“我不喜欢对不认识的人说这些话。”他长长地从胸口呼出来一口气,“我本来觉得报警了也许我会觉得轻松一点,开心一点。但现在我感觉好像更糟糕。”
“你怕无法摆脱他带给你的阴影?”
“我连他都摆脱不了。”
“你觉得他还在你的周围,比如他还能在梦里出现。”
“有时候我自己收拾着卫生,会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看着我;晚上做梦醒来,我也会觉得床旁边好像躺着一个人。我已经叫阿君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我怕我一个人在屋子里,精神会崩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给我带来这样的影响。”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责怪自己。要责怪,你也应该责怪他。他才是做错的人。”
江去雁已经不想去纠结谁对谁错:“可能我也有错吧,大太太走了之后我就应该辞职的。我其实从心里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跟了他那么多年,对他这一点的了解还是有的,他骨子里就是又封建又专横,好似个土皇帝那样。但是我一直有一种侥幸,我觉得,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我不是他的情人,他不至于这么对我。结果证明,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心存这种侥幸。”
麦叙文低下头说:“我知道事情后一开始很吃惊,但后来想想,好像这件事由他做出来,也不出奇。
“是吧?连你也这样觉得。”
“他对我们这班下属、兄弟确实情义双全,但是对他的情人,我也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
“有时候,情人反而不如兄弟。”
“在男人的心里,有时候的确是这样。而且这是很难改变的一种恶习。”
江去雁其实从出院之后就没有关心过案情,也是今天从关展宏的嘴里了解到的:“你说他认罪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检察官现在怎么说?”
麦叙文是负责和律师对接案情的:“最开始,律师是想为他做无罪辩护的,他想说服陪审团你们是情人关系,所谓的禁锢只是比较出格的房中游戏,然后再找关系请到一个熟悉的法官,打点打点,还是有机会能够无罪释放的。但是这些策略都被他拒绝了,直接认罪了,跟律师说,不需要找法官,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那如果就这么判,会判多少?”
“要看陪审团。法律上非法禁锢的案件最高是可以判终身监禁的。”
江去雁眉心一紧。
麦叙文继续说:“但是,一般重判的情况属于,罪犯禁锢他人的目的是为了将其贩卖或者用以交换赎金或利益,你这个案子比较特殊,他没有从中牟利。而且,他是主动认罪,态度非常积极配合,主控官同意做认罪协商,对他进行降格指控。对你不利的主要是,香港法律的强制侵犯罪只认同男人对女人实施的侵犯罪行,不认同男人对男人,所以检察官没有办法附加这一条罪名进去。”
江去雁点头,“既然法律有限制,那就没有办法了。”
麦叙文安慰他:“你也放宽心,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他已经被捕了,不会再给你造成麻烦了。而且,我们这些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无辜的。如果你还需要其他方面的帮助,也随时可以来找我。”
江去雁很欣慰他在这个时候能够这么说:“多谢你。我知道的。”
麦叙文还有工作要做。两人分开之前,江去雁突然又叫停他:“你说,你昨天见到他,他提到了我。他说了什么?”
麦叙文像是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江去雁又改变了主意:“算了,别说了。也没有意义了。”
接下来就是辞职、搬家和出国。
江去雁觉得香港这个地方已经待不下去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媒体连续一个月天天抓着关正英和他的丑闻不放,故事说成什么样的都有,大部分人是觉得关正英和他之间“价钱没谈拢”,他反水背叛了昔日的sugar daddy。于是他更被坐实了“反骨仔”的标签, 从昔日的“只有脸蛋没有脑袋的狐狸精”升级为“阴险狡诈、见利忘义的白眼狼”,谁沾上谁倒霉。
香港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大,他的名声如此就算彻底坏掉,以后再在这里发展恐怕很难,所以他打算离开。
但关雪心这时一个电话请求他去美国看望陪伴她。小女孩孤身在异国求学,家里又接连遭遇了重大变故,她实在是又焦心又难过,在电话里大哭一场,哭得江去雁铁石心肠也只能软化,最终将订好去日本的机票改换了目的地,飞了十几个小时到美利坚给大小姐当陪读。
也许是北美洲与故乡真的隔得太远了,完全陌生的异地反而给了这时候的江去雁安心的感觉,这里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与不堪,他也就不必惊慌和困扰。
他很快适应了汉堡包和披萨,适应了比港岛快得多的车速,适应了连续的雨雪天气和脏兮兮的地下铁。白天他随处闲逛、喝咖啡、shopping和做facial, 晚上陪关雪心看书健身做家务。小女孩比任何时候都更粘人,生怕江去雁就像她的父母一样随时会不见了一样,晚上睡觉都要求江去雁房门开着,两间房相对着她就能随时看到江去雁床上的轮廓。
她读书也更用功,次次作业都是A,而且也在用心地准备申请大学,往往晚上忙到很晚。江去雁心疼她,周末想带她去市区里行街,她有时候还不乐意。在寒假结束的前一天,她和男朋友分手了,她虽然哭花了脸,但是擦干了眼泪,她一声不吭又回到房间里继续看书。
两人只是从来不提关正英。
江去雁知道她不敢在他面前提,他也乐得把这个名字埋起来不理会。
过了年,香港来电话通知江去雁禁锢案要开庭了,问他是否愿意出庭。江去雁本来想拒绝,看到关雪心念书的背影,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从下着大雪的北美回到香港,温暖的南方小岛使得江去雁精神振作。他终于有一种熬过寒冬的感觉,积累在身体里的沉重和消极被自然带走,希望和乐观的想法在慢慢地恢复。
当天他穿了一套新西装,头发梳得干净整齐地去了法庭。被告席上的关正英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位昔日的太平山总教头添了许多白发,失去了保养的面庞显得黄槁、疲惫,年岁上仿佛一下子增加了十岁。他戴着一副窄框的老花眼镜,眼睛像是不大好,进被告席的时候没看到席前的楼梯,差点摔一跤,要警员扶着才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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