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朋友肯定很幸福啦, 找了个这么gentleman的男友。”杨佩娴打趣。
江去雁把车顶打开,拉风的奔驰敞篷顺滑地跑出去:“你觉得我有女朋友吗?”
杨佩娴装作看路边的风景,没看他:“看你想不想要咯。”
江去雁笑一笑,没有接她的话了。他把杨佩娴送走后,车子开回深水埗,但围着房子兜了两圈才反应过来一辆崭新的奔驰敞篷和周围的环境非常不搭调,就好像揣着一塑料袋现金跑进地下赌场,摆明就是告诉人家这里有个人傻钱多的白等着被抢。
他不敢把车停在住处,只好又开回公司停到公司的停车场,然后坐地铁回家,一路上都在怀疑买车时候的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七天后,林至芳的葬礼在湾仔举办。丧仪简朴但隆重,没有任何媒体和外人参加,只在关家和林家的私交内小范围地接待了悼客。因为林至芳生前信佛,关家请来了法师诵经,她的牌位也是由法师用朱砂笔点过开光的。作为丈夫的关正英素面丧服,领着两个孩子在灵堂面前跪了一天,直至丧仪结束遗体被转运至火化场。
这天傍晚还下了点小雨,春寒更重,浮在城市上空模糊而湿重的雾气,将黑色棺椁和棺椁上的白色挽帐衬得越发的森冷、沉重。送葬的队伍由佛经唱颂牵引着,中间夹杂着哭声,突然,一阵风将经幡上的铃铛吹得哗啦啦响,那清脆的尖利的宛如女鬼惨叫哭嚎的声音,远远散到了海上都能听见。
江去雁没进火化场,站在外头看着高大粗直的烟囱升起袅袅灰烟。
过一会儿,一双黑色皮鞋从旁边的灯下向他走近:“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妈要容下你。”
江去雁勾了勾嘴唇。很多事情不止这位关大少爷不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
“你现在很得意吧?我妈走了,终于没人和你抢了。”关展宏是不甘心的。
江去雁知道解释了也没用,干脆不解释:“你妈总觉得所有人都要和她抢,抢男人、抢钱、抢权力,其实她自己才是那个最心慌、晚上睡得最不好的人。
关展宏低着头,屋檐垂直低落的雨线打在他的皮鞋尖上。
“但她才是堂堂正正嫁给了我爸的人,她是正妻。”关展宏觉得他厚颜无耻,“你觉得我爸会娶你吗?他会要一个男人进家门吗?你难道还能给他生孩子吗?”
越说越离谱。江去雁摆摆手,不打算和他说了。
关展宏拉住他,犹豫了很久才憋出一句:“那天打你,是我......不对。
“不对”两个字低到像蚊子叫。江去雁都能想象这位大少爷怎么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逼着来给自己道歉。但其实关正英不用这么做,他根本没有把关展宏放在眼里。
“你没有不对,大少爷怎么会不对呢?”江去雁讥讽他,“千万不要这么说,小的要折寿的。”
关展宏是碍于形势,不得不低头:“我爸要流放我去子公司,是你让他这么做的,是不是?”
江去雁反问:“我说不是,你信吗?”
“我早知道你正一反骨仔!”关展宏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很崩溃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妈在天之灵看着的!”
这对母子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句话,换个说法都不会,江去雁听得不耐烦:“大少爷,你爹地的决定,你的正妻母亲大人都左右不了,何况是我?还是你觉得你爹地已经昏庸到,这么不重视你这个唯一的、亲生的儿子,以至于你的前途命运能轮到我这种外人来置喙?你把你那个脑袋拎清楚了再来找我问罪,行不行?”
关展宏被他这么一说,觉得好像也有理。
“那你的意思是......”好半天,这位大少爷想不明白父亲的意图。
江去雁连白眼都懒得掩饰:“连我这个小学文化的人都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爹地是要考验你、锻炼你,为了培养你才让你吃苦。你以为现在开公司是当皇帝靠世袭就
行?你不拿出点成绩,你爹地怎么说服董事会?”
关展宏眼睛一亮:“真的?他.....”
江去雁敷衍地点头:“真的真的。你妈在天之灵,我有一句假的,她现在降雷劈我,行吗?”
语毕,天外一道惊雷劈了下来,轰隆巨响,闪电炸的视线一阵白。
关展宏震惊地看向某只巧舌如簧的狐狸精。
江去雁只是僵硬了两秒,仍旧大言不惭:“那不是你妈!我是说要她劈我,你看那道雷离我多远?很显然就不是我说大话啦。这种天气,说不准还有其他神仙在渡劫。”
第6章 “关正英......我怕”
江去雁觉得这话放在今天说太损了:“给自己积点阴德,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要现在讲。
“连我这个十六岁的人都可以看出来的事情,为什么爹地看不出来呢?”关雪心想着关展宏打人的事还是气愤,“大哥摆明就不是经营公司的料子啦,再培养能到哪里去?”
万一你爹地其实心知肚明呢?
江去雁没当场拆穿:“我怎么知道你爹地怎么想?”
关雪心叹气,手伸过来悄悄握着他的手:“你放心,我撑你。”
她出生不久就被接到关家,早年在林至芳眼皮子底下也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这种寄人篱下的苦是作为儿子和继承人的关展宏很难体会的。直到她开始上学,六岁小女孩主动申请去寄宿学校、远离家庭,关正英不放心女儿,派遣了江去雁去照顾她,日子才好起来。
所以说她是江去雁教养大的,也不过分。她自然而然地就和江去雁亲。
“虽然我是女儿,没有儿子那么矜贵,但是我现在给公司赚很多钱,以后说不定我也能有话事权,到时我一定罩着你。”大小姐可能是从她爹地那里继承来的江湖气。
江去雁心里熨帖,牵着她慢慢往火化场外面走。他们安静听着雨滴打落雨伞的噼啪声。
上了车,先送大小姐回铜锣湾。
关雪心低头一直盯着黑莓手机噼里啪啦和男朋友发短信,不时嘟嘟囔囔地抱怨:“你就好啦,两个月的假期, 玩到爽。我也想休假啊, James想和我去北海道泡温泉顺便看樱花。
“你也给点精力在功课上面,”江去雁劝她,“整个寒假就没好好看过书,开学又跟不上进度。
你哥好歹在外面拿个野鸡大学的文凭,你不要到最后高中肆业,你爹地要搞死我的。”
关雪心讨好地对他傻笑:“你不跟他讲功课的事情,他不就不知道。”
“老师也会给他打电话的,他又不是傻子。”
“唉,我看到那些书就头疼......啊!”
语调陡然升高,她尖叫出来!车子此时猛地一个减速,车胎拉出刺耳的摩擦声,但雨水湿滑的路面根本拉不住轮胎,车子仍旧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狂飙。关大小姐被刚刚那个猛刹直接甩在司机位的靠背上,从后座椅子上跌了出去。她瞠大眼睛,露出惊恐的表情。
江去雁也没系安全带,只本能地拉了一把女孩把人护在怀里:“怎么回事?”
司机受了惊,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们被人跟了。”
江去雁转头往后视镜里看,两辆黑色捷豹紧随在他们身后,一左一右如同哼哈二将,车牌都没有,老损的保险杠和斑驳的车身看得出来是经常被用来做这种跟踪围堵的事情。
窗外熟悉的景色闪过,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还在湾仔,关正英提醒过他最近这里不安全。
这些人都等不到孝期结束吗?丧仪当天就开杀戒?还是关正英还犯了别的人的忌讳?
他来不及多想,身下突然一个颠簸,车身哄然巨震,他被颠得从坐垫上弹起来,屁股有几秒是完全离开坐垫的,在关雪心惊恐的叫声里,视线天旋地转。
“怎么了?又怎么了?”小女孩紧紧抓着他的肩膀,颤抖的嗓子已经带了哭腔。
司机咬牙切齿的回答从前面传来:“丢雷老母个死扑街!白天都敢开枪?”
应该是车胎射爆了。江去雁眼睛都没看清楚手就去摸安全带,身体跌回坐垫的一瞬间,他拉过安全带将自己和怀里的关雪心牢牢绑上,腰部传来的束缚感勉强镇定了他的情绪,他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脑袋里有片刻是完全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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