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给送餐速度很快的外卖员小费,愿意花钱买那些你觉得很贵的纪念品,愿意把时间花在你身上,我愿意,我不在乎花了多少钱,只要钱花了我开心。”
这是认识以来,章颂年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两个人在金钱方面的差异,真真是千金难买我开心的富人做派,他其实早该从埃德温飞来中国找他时就意识到这一点,哪有成年人能轻飘飘丢下工作远赴异国进行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旅行,不计成本做一件事是需要有底气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金钱。
当时两个人认识时,对各自家庭并没谈太多,埃德温第一次听他说自己家在乡村时还天真地说环境肯定很好空气也好,章颂年那时只觉得讽刺,内心的自卑感让他当时并没反驳埃德温的话,然而这种掩饰故乡贫穷事实的行为更进一步刺痛了自己。
一旦提起这个话题,章颂年很容易被激怒,埃德温对待金钱无所谓的坦然自由让他不自觉给两人划了线,他以更凶猛的姿态对冲回去,“你开心就好,谁能有你开心重要。”
埃德温简直要被他气死,气急了他就俄语一通输出,嘴里滔滔不绝,越说脸越红,情绪很是激动,显然气得不轻。
章颂年这会儿听他持续不间断说着他根本听不懂的俄语,看一个认真喜欢过他的人被逼成这样,像被人扔进冰湖过了一遭,瞬间冷静下来了,过后是彻骨的凉。
路过的游客看路边一个外国人用外语一直数落中国人,心里格外不舒服,有胆大的看不惯走了过来,怒骂道:“这里是中国,你个黄毛蛋子在这撒什么泼?”
“别在你中国老子面前装大爷,小心我削你啊!”
黄毛蛋子?什么意思?
是在说他吗?埃德温左右看了看,好像确实只有他是黄色头发。
完蛋,事情闹大了。
章颂年没想到造成这种误会,赶紧站出来解释,“不是,您搞错了,我们是朋友,他不是在骂我。”
“那他刚才在说什么?”
章颂年哽住。
“你这个黄毛太可恶了,这个小伙子都听不懂你说话你还骂他!”
男人很有正义感,见状更来劲了,以为章颂年害怕惹事还安慰他,“你别怕,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在场的中国人都能给你撑腰。”
埃德温看着周围齐刷刷谴责的眼神,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委屈用中文解释道:“我没骂他。”
再这么下去恐怕待会儿景区警卫也要来了,章颂年缕清思路,重新跟好心大哥解释,“我们俩是朋友,他呢,从俄罗斯过来的,这两天跟我在中国玩,刚才吵架是因为我骂他花冤枉钱乱买东西,他说我整天就知道钱钱钱,吵架嘛,一激动就说了母语,我听不懂愣住了只能站着听他说完,真没骂人。”
“再说,我也不可能任他欺负,也不看看这是哪,什么年代了。”
章颂年挺直了腰板。
男人还是有点怀疑,埃德温任他打量,戳了戳章颂年,“你应该听听他刚才是怎么教训我的。”
章颂年态度温和,弯着腰道歉,“不好意思影响到你游玩的心情了,我们关系真的很好,刚刚就是吵了一架。”
男人现在再看发现好像确实不是他想的那样,斟酌几秒相信了,跟章颂年说:“出来玩难免吵架,正常正常。”
说完他又看向埃德温,摆摆手,不好意思道:“实在对不住啊,这位外国友人。”
章颂年连连道谢,“谢谢啊。”
误会解除,人群这才慢慢散开,去下一站景点的路上,埃德温依然气呼呼的,但又不敢发作,生怕再被当成欺凌中国人的外国友人。
章颂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到达月镜湖后主动去划船,“刚才是我语气太冲了,跟你道歉。”
埃德温当起了甩手掌柜,双手抱胸,端正坐在船头,咬牙愤愤道:“让你学俄语你不学。”
章颂年咯吱咯吱划着船桨,倒吸一口凉气,千回百转怎么又是俄语,学俄语简直成了他们俩之间的宿怨,他没接话,安静做着苦力。
船只慢悠悠浮在湖面上,章颂年力气小,划得慢,渐渐落后一大截。
埃德温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大步跨过来,要从他手里接过船桨,“按照你这个速度,咱们今晚要在船上睡了。”
章颂年悻悻松开手交给他,抬眼望向远处美丽壮观的湖光山色,湖面波光荡漾,一群白鸭摇曳着优雅的身姿游过。
埃德温小时候经常跟爷爷划船去捕鱼,对此很有心得,速度不慢也不快,丝毫不颠簸,他看着坐在船边望着远山发呆的章颂年,突然喊了声,“团团。”
章颂年回头,嗯了声。
“下次说话之前能不能等等你的心呢?”
埃德温垂下头,平生第一次有了落败感,苦笑道:“不然有时候我会误会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第14章
章颂年脸上表情一滞,并没回答他的话,回想起两人认识的时候,对埃德温,他多少沾了点见色起意的成分在,那时他虽然确定自己是喜欢男生的,但从没谈过恋爱,加上因为青春期对同性模糊的关注,害怕眼神动作太露骨被当成变态,还会故意远离同性,时间久了,到后来连跟同性正常的交流也难以做到,是以章颂年在大学朋友圈基本仅限于宿舍。
纪延是他在校外做实习认识的,他看人很准,接触没几次就直接问他是不是喜欢男的,也是因为他,章颂年才算半只脚踏进了这个圈子。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知道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同性恋让章颂年有了归属感,但心里始终无法迈过那道坎,试探着伸出手又飞快收回来,好几次纪延想带他去酒吧认识新朋友,章颂年临到门口又溜了。
他在网上了解过这个圈子有多乱,为了不让自己受伤,章颂年会不停设想最坏的结果反复在脑海预演,这样当事情真正发生时,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能应对。
但跟同性.交往,想到以后要跟他们牵手亲吻上.床,他感到期待的同时又满含着深深的恐惧,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所以当手机列表里突然出现一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帅哥,为人热心又和善,还是异国,章颂年很可耻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因为网络世界没人认识他,他们也不会有任何肢体接触。
有次两个人聊天,埃德温正好路过涅瓦大街,顺手给他拍了张照片分享,这是章颂年在考上大学远离故乡的愿景实现后,再次对远方有了确切的向往。后来看他喜欢,埃德温之后也经常发一些日常照片给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联系也日益紧密。
不喜欢埃德温吗?不是的。
章颂年很清楚自己确确实实是喜欢他,具体量化点说,他从来没为家人以外的人花过这么多钱,但对埃德温,每次都愿意花上几百块甚至上千块给他买了礼物寄过去,从江榆市到圣彼得堡,光花在邮费上就不少钱。
游戏机这东西,他本来也不舍得买,想着能跟他一起玩才咬牙下了单,现在里面买的游戏比游戏机还贵,章颂年从来不否认对他的喜欢,但可惜的是这份喜欢并没强烈到他可以放弃现有的一切,他也不想自私地要求埃德温来中国,这对彼此都不公平。
归根结底,还是实际接触太少了,靠网线维系的感情太薄弱,这也是之前埃德温屡次喊着要来中国找他的原因,章颂年反思过,埃德温在这段感情里的安全感应该比他还要低,所以才会那么黏着他唯恐感情淡了。
埃德温没等到他的回答,气得拿船桨拍水,弄出很大动静吸引他注意,看他望过来了,就拿眼睛瞪他,仿佛这样就能等来他说喜欢。
等他一转头不去看,埃德温就又故意使出更大力气拍水,连着几次以后,他索性再也不看,埃德温那边才渐渐平静下来。
章颂年想到他刚才一闪而过的落寞感到心里一阵心酸,尤其是再想到下午他把埃德温一个温柔的人逼成那样,其实跟他这种人相处真的很累,记仇还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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