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言高考结束的那一天中午下了大雨。
他妈妈给他约的送考司机堵在了路上, 等到他家门口都不知道得几点了,可能会直接错过最后一门考试。
楚山野放高考假,原本想出来送送顾轻言, 无意间听见顾轻言妈妈打电话和司机的谈话后, 默不作声地从衣柜里拿出了两件雨衣,径直敲响了顾轻言家的门。
“哥,走吧……”他往楼下歪了歪头,“我送你。”
“你?”
顾轻言愣了下:“你怎么送我?”
“我骑摩托啊……”楚山野说,“刚满的十八岁,刚好能骑摩托, 这就是缘分。”
“外面那么大的雨呢。”
顾轻言对他的车技属实不抱有什么期待:“算了吧,我……”
楚山野罕见地对他冷了脸:“那你准备怎么办?等车来?这车估计到考完试都不能来了,你没听交通广播吗?路上堵得要命。”
顾轻言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急得焦头烂额的亲妈从厨房里出来:“司机说他这条路已经堵了十五分钟,根本过不来, 要不……”
“阿姨, 我送哥去吧。”
楚山野适时地开口, 把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上:“我有摩托,不和他们挤在一条路上。”
顾轻言的妈妈也是昏了头, 这会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同意了楚山野的要求:“小野,晚一点没关系, 千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楚山野点了点头, 将手里的雨衣往顾轻言的手上一丢, 手上转着他的摩托车钥匙:“哥, 走吧。”
顾轻言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坐电梯下楼。
楚山野给自己的摩托解了锁,转身帮他把雨衣的扣子扣好:“东西带齐了吗?”
顾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发现自己现在好像只有微微仰视才能看清他的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一直站在自己身后被保护的弟弟站到了他面前,成为了那个保护他的人,也从一个矮个子小豆丁长成了一个比他还高的少年。
“别紧张,没事的。”
楚山野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要高考了太紧张。
于是特别熟练地安慰他:“你想想你模拟考的时候分数多高啊,你肯定没问题,别担心。”
“我没在担心,我就是觉得……”
大雨伴随着强风,吹得树木和车棚的棚顶「嘎吱嘎吱」地响,但顾轻言却莫名安心:“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楚山野的表情多了几丝怔忪,而后又变成了他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都成年了哥哥,再怎么说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了。”
他说完,拍了拍他的车座:“上车吧。”
楚山野的摩托骑得倒是很稳。
这一路上顾轻言看见了不少堵在主干路上的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车的发动机进了水,熄火停在路边打着双闪。
可楚山野的摩托却畅通无阻,要在乎的只有红绿灯。
除了腿上被溅了太多的水以外没有别的坏处。
摩托车拐了个弯,漂亮地停在了考点门口,在一堆各式各样的私家车里格外显眼。
顾轻言抓着他的文具袋跳下车,走了两步后听见楚山野在身后叫自己:“哥,等下。”
他不明所以地回头,见楚山野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来了一个包好的福袋。
楚山野把福袋从油纸里拿出来,轻轻给顾轻言戴上:“昨天我看你房间灯熄得很早,所以没去打扰你。这是我……上周去寺庙里求的,据说对考试很灵,所以……”
顾轻言顺手帮他将雨衣的帽子戴好,目光中透出几丝温柔:“好,知道了,会好好戴着的,你快回家吧,雨衣没穿好,你衣服都淋得湿漉漉的。”
楚山野似乎并不太在乎他身上被雨淋湿了,依旧用那双深邃的黑眸看着顾轻言:“哥,你肯定能行的,我会一直在外面等着你。”
“快回家吧……”顾轻言「啧」了一声,最后叮嘱他,“别在外面等,要感冒的。”
他跑出去几步,回过头,发现楚山野依旧靠着他的摩托站在原处,像一棵亘古的雕塑。
无论风吹日晒,依旧愿意傻傻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
……
顾轻言考完出来时,却没看见等在外面的楚山野,倒是看见了自家爸妈。
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放晴了,好像中午那场暴雨从未存在过。
他的妈妈将一捧花递到他的手里:“恭喜,应试教育的长跑暂时告一段落了,下午考得怎么样?”
“别问孩子考得怎么样了,考都考完了……”他爸在旁边搭腔,“今天晚上在家吃,明天带你出去吃顿好的,想吃什么?”
顾轻言和爸爸点了两个菜,忽然想起来中午说会等到自己出考场的小孩,连忙问道:“楚山野呢?”
“小野啊,他……”
他那个惯来强势的妈妈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几丝窘迫:“他中午去送你淋了雨发烧,被他妈妈喊回家了。”
顾轻言一路上都很自责,回家后吧文具袋一扔,鞋都没换,径直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楚家妈妈给他开了门,比了个「嘘」的手势:“小野下午回家吃药后睡了一觉,不知道现在醒没醒。”
顾轻言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楚山野的卧室。
楚山野的卧室里依旧挂着奥特曼的海报,纸页已经泛黄了,时隔多年,顾轻言到底也没分清那几个奥特曼之间的区别。
而楚山野的床头柜上则摆着好几个憨态可掬的木雕动物,这些都出自顾轻言的手笔,雕工从青涩到成熟,都被人好好地收藏着。
顾轻言进来的时候没敲门,看见了床上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小孩,没忍住笑了出来。
楚山野从下午的昏睡中醒了过来,这会儿正背对着门躺在床上,听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他妈妈,有气无力道:“妈,说了我不吃饭了,吃了药真的一点也吃不下呀……”
楚家妈妈正好端着餐盘过来,闻言开口:“小野,你看看谁来了?”
“唔?”
楚山野恹恹地翻了个身,在看见顾轻言的那一瞬间眼前一亮,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哥?你考完了?”
“晚上六点半了,弟弟……”顾轻言叹了口气,“考完好久了。”
“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楚山野头也不疼了,烧也不发了,语调急促,比顾轻言的家长还关心顾轻言高考考得怎么样:“题都会做吗?”
他一口气问完,而后表情变得有些懊恼:“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
“言言,你帮阿姨个忙。”
楚山野妈妈把手里的餐盘递给顾轻言,轻声说:“他不听我的话,一直不吃饭,但如果是你让他吃的话,他应该会吃的。”
顾轻言本来就在因为楚山野的病内疚,于是爽快地接过餐盘:“好。”
他将餐盘放在楚山野的床头柜上,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有点烫。”
卧室门被楚山野妈妈关上,楚山野往床边挪了挪,似乎想和他靠得再近一些:“哥哥,我好难受。”
“哪里难受?头疼吗?”
顾轻言顺势帮他按了按太阳穴,小孩好像很喜欢这种按摩,微微阖上了眼睛:“有点。”
“那你饿不饿?”
顾轻言没忘记楚山野妈妈交代给他的任务:“吃点饭吧,阿姨给你熬了粥,煮了个蛋,还有咸菜,这些油都不大,你吃完应该会舒服一点。”
“但我不想吃……”楚山野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每次吃退烧药都没有胃口。”
“但是也不能不吃饭对不对?”顾轻言对楚山野一向很耐心,“吃了饭病才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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