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路怎么走他也本应是坚定的,但却迷茫胆怯了起来。
“一开始他对我挺好的。”齐望的开口打断陈伤的思绪,他回头看着齐望,看到了他的落寞:“带我买衣服,带我吃好吃的,带我玩。”
“那些都是短视频里发出来的。”陈伤说。
齐望有一分钟的时间没说话,像是到了现在这一刻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最后他还是点了头:“嗯,做这些事的时候他都在拍视频,他说他要给这么多年来支持他的粉丝一个交代,让他们知道现在自己过得很好。”
“其实我很支持他这么做的,我就是从短视频里找到他的嘛,他要不拍短视频我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是我爸。”齐望静默一会儿:“他和短视频里不太一样。”
其实不止不一样,是完全就是两个人,最初几天的好过后,齐望在镜头之外几乎就没见他笑过,在镜头面前的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可怜人,寻子多年的单亲爸爸人设,镜头外却抽烟酗酒,骂骂咧咧,从未说过一句好话。
对自己也越来越不耐烦,让齐望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角色。
齐望一开始觉得或许是两个人从未相处过,他也不自在,磨合一下就好了,反正他经历过更糟糕的事情,只要比原来的家庭好,他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可每一次他醉酒,齐望都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养父的影子,他太熟悉这种人了,暴躁易怒,任何人和事稍有不顺心就能引起一场地震。
事实证明齐望没有看错,齐望去到他身边的不到一个月就被他打了一次。
那一刻齐望忘了躲,忘了反抗,他只觉得冷,像坠入了冰窖,他不敢相信自己千辛万苦寻找的地方和当初的噩梦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清醒后父亲认了错,但却并没有认错的态度,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没控制住’,然后就抓着他拍视频,告诉齐望他今天想要什么样的感觉,准备拍什么样的剧情。
齐望知道这是赚钱的一种方式,他也想配合,可他被打的不轻,腿疼的厉害走起来都是一瘸一拐,父亲以为他是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又将他教训了一顿,然后直白的告诉他,要是想在自己身边待着就好好的配合他,不然哪儿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亲生父亲和养父是完全相同的一类人,齐望前所未有的绝望,原来不管在哪里他都没有被期待,没有被欢迎,视频号里的寻子,痛苦和期待都是父亲赚钱的一种方式,他根本不需要自己,一个找不回来的孩子同样能让他衣食无忧。
齐望就是那个时候想来找陈伤,,可真的要走的时候父亲又不愿意了,因为他的视频里已经不可能没有齐望的出现,粉丝会质疑,会问齐望去了哪里,于是他又好商好量的跟齐望开口让他留下来,说之前自己错了,以后不会了。
这样的事情齐望经历过太多太多次了,他不相信一个酗酒后会家暴的人,这样的人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可信度,但这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还是愿意给这个人一个机会,可没多久齐望又经历了另一次殴打。
齐望想逃被他关了起来,每天几乎是强迫性的让他陪着拍视频,拍得好有饭吃,拍不好运气好是没饭吃,运气不好就又是一顿教训。
他从来不打脸,身上倒无所谓,毕竟是冬天,别人也看不见。
齐望就是这么过了一个月。
“我好像就这样了。”齐望坐在窗台上,倚着玻璃,面无表情的说着话:“不管多努力结局也没什么不一样。”
“小望……”
“陈伤哥。”齐望打断他的话,视线缓缓落在他的脸上,满是疑惑:“你说我做错了什么呢?不是我非要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没有非要做他们的儿子,他们既然不想要我,为什么要生下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值两万块钱吗?”
在陈伤震惊的眸光中,齐望笑了起来,他说:
“陈伤哥,我不是被拐卖的,我是被我爸卖掉的。”
第56章
并不是什么机缘巧合下知晓的,是他醉酒的父亲殴打他的时候直白的告诉他的。
“妈的,你回来找我做什么?老子当初好不容易找到个买家把你卖出去,你居然还回来找老子?”
“找就找了,还在我评论区里到处说,搞的老子不认你都不行!”
“回来就好好侍候老子,老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特么指望能从我这里抠走一分钱,婊子生的玩意儿也配做我的儿子?做梦!”
那天,胡进昌说了很多的话,唯一让齐望记住的就是一个他被亲生父亲卖掉的真相,原来不需要什么磨合期,原来也并不是性格不合,是他原本从出生就不被期待,原来他本不该来。
陈伤想不出安慰的话,他觉得齐望也不需要安慰,伤到这个程度,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再修补心中的裂痕,他坐在那里看着雾蒙蒙的窗外,像是随时都能化成雾飘走一样。
陈伤很担心他。
“小望……”陈伤轻声喊他:“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别的都不是问题,我们原本就打算一个人好好活,不是吗?”
被拐卖的,在DNA库里找不到匹配家人的孩子,他们极力寻找却也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找不到要一个人生活的准备,如今事与愿违,现实残忍,齐望回到了最初。
陈伤当然明白这样的被迫回来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那样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像自己这样。但事情已经发生的现在,谁也无法倒退时间,他们能做的也只有面对。
这很难,却必须要做。
有些话陈伤没有说的太明白,但齐望却听懂了,回头过来对陈伤笑了笑:“我没事的陈伤哥,不会想不开。”
齐望还不到16岁,一个原来该阳光的少年郎,现在却像是被抽筋削骨了般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陈伤在房间里陪了他一会儿,一直到齐望都显得有些不安,催促他快去学习的时候陈伤才离开了房间。如今他住在这里,不管是陈伤还是谢引,只要稍稍做出一些改变齐望怕都是要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陈伤也不想让他不自在。
心思太乱,陈伤没有立刻回去次卧,齐望这件事给予他的冲击仅次于齐望本人接受到的冲击,他和齐望有着相同的经历,一样的没有在亲生父母身边,一样的被拐卖,一样的没有任何匹配,一样的在寻找。
如今齐望的结局在眼前破碎成这副模样,任何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带入自己,更何况还是有着相同经历的人。
陈伤上了天台,11月的风很冷,他没回房间穿衣服,只穿着一件薄T恤,但也没觉得多冷,或许是因为心太寒了,以至于有些外在的就没那么在乎了。
该怎么办?以后的路他又该怎么走?虽说不一定有一个和齐望相同的家庭环境,可万一呢?谁敢保证?
上天并不仁慈,但凡有一点儿的公平齐望也不会遇到两个一模一样的魔鬼家庭,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错不在他。但上天似乎偏偏把所有的苦难都留给他背负。
简直可笑。
谢引不知道陈伤和齐望聊了什么,他只知道在自己做完两张卷子的时候听到了主卧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他以为陈伤很快会回来,但却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应该是很糟糕的事情吧,谢引的情绪也难免低落下来,他当然可以跟着陈伤去安慰他,可语言的苍白这一刻谢引才真正体会的到,他不管说什么都不可能让陈伤不想那么多,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由的要把齐望的经历套在陈伤的身上。
谢引等了一会儿意识到窗外起了风,他打开次卧的门走出去看到了刚才吃饭的时候被陈伤脱下放在沙发上的外套。
他连外套都没穿。
谢引没有再等,拿着衣服上了天台。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知道陈伤在这里,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不管是他还是陈伤,想要清净冷静的时候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来。
天台上的风更大,陈伤像谢引第一次在天台上遇到他那样,将双腿伸在楼外随意的坐着,寒风将他的T恤都吹的鼓了起来,但他还是坐着,似乎没有别的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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