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乔清许叹了口气,说,“我去看看下一季春拍的东西吧。”
拍卖行每年有两次大拍,分别是上半年的春季拍卖会,和下半年的秋季拍卖会。
每家拍卖行举办拍卖会的时间各不相同,但春拍的时间基本集中在3-6月,秋拍的时间集中在9-12月。
福至拍卖行的秋拍定在十月底,现在已经进入九月,其他拍卖师都在招商、对接买家了,乔清许这时候再去插一脚也没什么意义。
和杨彦分别后,乔清许去了部门办公室,他的工位在角落里,倒是符合他“实习生”的身份。
此时办公室里也没有别人,其他同事应是在整理拍品或者见客户去了。
乔清许手上没别的事做,索性打开拍卖行官网,审核起了民间藏友在网上送拍的藏品,为明年的春拍做准备。
网页跳转,弹出来第一件东西,西周三足青铜鼎。
好家伙,重量级藏品。
乔清许只看了一眼,直接点鼠标跳过。
正规拍卖会上很少会出现宋代以前的东西,因为这类东西基本上不可能合法上拍。
古董大致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传世品,家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类物品国家不会管,可以自由交易;
还有一类是出土品,顾名思义,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国家不允许流通。
之前在古玩市场,店主说那鼻烟壶是“土货”,也就是盗墓盗来的意思。
有些私人藏家愿意买,是因为国家也没法监管,但想要送到拍卖行去拍卖,是绝对不可能的。
再说这西周三足青铜鼎,能够从西周传世至今的东西几乎不存在,即便存在,这家人祖上多半也是盗墓的。
并且鼎这种东西,在西周时期是礼器,多用于祭祀和丧葬,也不会传世。
如果这类东西出现在没有背景的民间藏友手里,一成几率是真,但来历不正,九成几率都是假的。
乔清许继续点开第二件藏品,一枚老旧的一元硬币。
卖家填写的送拍理由:在咸鱼上看到九几年的硬币都能卖好几百,我这建国元年的硬币能卖多少?
乔清许点开图片看了看,只见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几个字下面,竟然真有数字“1949”。
他瞬间血气上涌,建国那年哪有这种一元硬币?
耐着性子又看了好几样东西,当看到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时,乔清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为什么网上送拍的一件能看的东西都没有?
“你是新来的?”
头顶突然响起一道人声,吓了乔清许一跳。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花衬衫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他的工位旁,笑眯眯地看着他。
“您是?”乔清许问。
“哦,是这样的。”男子趴到工位隔板上,客气中带着点讨好,“上上个月你们就收了我送来的那批货,怎么还没给我结算呢?”
乔清许一听,当即了然,这人是拍卖行外围中介,也就是二道贩子。
拍卖这行当高端起来可以很高大上,下沉下去也可以很接地气。
很多人都以为只要是年代久远的东西就一定值钱,什么爷爷的烟斗、奶奶的嫁妆,全都往拍卖行里送。
但实际上拍卖行也是有门槛的。
一件值钱的,藏家没名气的东西,和一件相对不值钱,但藏家有名气的东西,拍卖行一定会选择后者。
因此普通人拿着祖传宝贝去拍卖行送拍,被接收的几率很小。
不过外围中介的存在大大提高了这个几率。
他们会帮拍卖行预先筛选一遍,没价值的东西直接排除,有价值的东西再送来拍卖行,有的根据成交额收佣金,有的是已经买断,直接按件收费。
现在秋拍还没有开始,这中介已经在催结算,显然是后者。
“我帮你问问财务吧。”乔清许说着拿起了手机。
他其实并不认识现在的财务,也只能问问杨彦。
【乔清许:有外围来办公室问什么时候结算】
对话框里立马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杨彦:不急,先拖一拖】
乔清许微微蹙眉。
【乔清许:不太好吧】
【杨彦:这两年效益不好,拖一会儿没关系的】
福至拍卖行的效益乔清许是心里有数的。
一年一个亿左右的成交额,到手的营收也就一千多万的样子,除开人工成本、场地成本、广告支出等各项费用,一年的纯利润能有个几百万就不错了。
这样的收益跟大拍卖行比起来简直不够看,但也不至于连别人的费用都还要拖欠。
【乔清许:还是先结算了吧】
【乔清许:不然以后别人不把东西送我们这了】
【杨彦:没事,其他拍卖行都这样】
【杨彦:是他们靠我们讨生活,不是我们求着他们把东西送来】
乔清许发现他在自家拍卖行的话语权还真是低。
他和杨建章的股份对半分,谁也没法拿股份压谁,而杨建章早已掌控了整个拍卖行,哪还有他做决策的余地?
乔清许没再回杨彦消息,给工位旁的那人说:“我帮你催了,说是最近有点忙,得等几天。”
他没法如实转述杨彦的话,也只能先把人劝回去。
“好嘞。”那人信了乔清许的说辞,语气也更加客气,“您怎么称呼?”
“我姓乔,叫我小乔就好。”
那人朝乔清许递来了名片,又客套两句后就准备离开。
而乔清许看着名片上的“牛小刀”三个字,心头一动,出声叫住了他:“你平时都在哪儿收货?”
牛小刀又趴回隔板上,说:“到处铲铲地皮。”
铲地皮就是去乡下收货的意思。
“你最近有计划去吗?”乔清许又问。
“有啊。”牛小刀说,“我今儿就打算去花寨村呢。”
这个地名乔清许没听过,估计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他从工位上站起来,对牛小刀说:“你带我一起去吧。”
牛小刀有些惊讶:“你要跟我一起去?”
“嗯。”乔清许说,“去看看有没有好东西。”
反正待在拍卖行里也闲得发慌,还不如跟牛小刀四处转转,至少当面收来的东西比网上送拍的靠谱多了。
牛小刀是个典型的话痨,从上绿皮火车开始就一直在说话。
不过一会儿工夫,乔清许便了解到他今年二十八岁,毕业于北大历史学系,当过代练,送过外卖,最后还是干起了专业对口工作——二道贩子。
乔清许也不知这人嘴里有几句真话,但他侃大山的功夫着实厉害,乔清许没怎么搭话,他便和周围的大爷大妈聊了起来,还真让他聊到一个家里有宝贝的大爷,留了联系方式,说是改天去收。
花寨村比乔清许想象中还要偏远,坐了三小时绿皮火车,还得坐中巴车前往。
牛小刀应该也是疲了,上中巴车后就安静了不少,刷起了短视频。
乔清许戴着耳机靠在椅背上补眠,这时牛小刀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把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说:“你看这人花三千学的街舞。”
是个搞笑视频。
乔清许意思意思地笑了笑,重新带上了耳机。
没过一会儿,牛小刀又碰了碰他,说:“你看这狗拉屎好搞笑。”
乔清许:“……”
又过了一会儿,牛小刀第三次靠了过来,乔清许想说自己昨晚没睡好,需要休息一会儿,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因为这次的小视频里出现了姬文川为画廊剪彩的画面。
“这个画廊一开业,现当代艺术这块儿怕是会热一阵子了。”牛小刀说。
乔清许慢慢取下两只耳机,问:“你还关心这些?”
“那当然。”牛小刀一副“少看不起我”的模样,“我可是业内人士。”
业内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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