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沉看了一眼手持武器的村民们,咬牙捡起了地上的锄头,脚步腾挪,紧靠霍无归的背部,偏过头瞥了霍无归一眼:“今天就让你看看法医临床鉴定考满分是什么概念!”
他说着挥舞锄头,横扫上一个村民的大腿,那人捂着腿应声倒地,身上却不见任何血迹。
霍无归一愣,旋即明白了简沉的意思。
面对毫无章法的村民,一个经受过严谨、标准格斗训练的警察简直如同外来入侵物种,找不到哪怕一个天敌。
霍无归可以轻而易举杀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但简沉不一样。
身为法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该如何规避要害。
“你想得太简单了!”霍无归反手拉住简沉,一把镰刀朝简沉原本的位置飞来的瞬间,人已经被霍无归推了出去。
随即,他抄起铁锹将扑来的村民击飞,一道血花顺着铁锹扬起的方向飞溅而出,霍无归迅速收起攻势,护住简沉后背道:“快走!”
面对一个两个人,简沉的想法或许有用。
但面对几十个正值壮年、手持武器的村民,想要不伤一个人就成功脱身,根本是天方夜谭,最后唯一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我现在走了……”简沉吃力地掰掉锋利的刀头,手持木棍劈向来人的后背,喘息道,“明天要么在法医室写你的伤情鉴定,要么写这帮人的伤情鉴定。”
左右要么霍无归躺着进解剖室,要么有村民躺着进解剖室,而霍无归卷铺盖离开北桥分局。
他还不希望霍无归死,或者离开。
在漫天喊打喊杀的呼喝声中,镰刀锄头齐飞的一团乱象里,霍无归深深看了简沉一样,黑沉的眸中映着简沉躲闪的身影——
那个在鱼龙混杂的农场长大,学了一身邪魔外道,口口声声说痛恨程序正义的简沉哪去了?
之前一言不合就打算硬闯犯罪嫌疑人家门的难道不是简沉?
几乎同时,简沉偏头躲过一把柴刀,余光里瞥见霍无归刀背砍向某个村民的小臂——
这人还是那个满口纪律,宁愿被受害者家属在警局门口揍一顿也不肯还手的霍无归吗?
两个人脊梁紧紧相贴,心脏的疯狂跳动几乎能传递进彼此的胸膛,却在同一时间对背后的人产生了一丝疑惑。
“啊啊啊啊啊啊!他们就两个人,一起上!砍死他们!”
四下飞溅的鲜血并没有让癫狂的村民冷静半分,相反,看见鲜血的瞬间,所有的恐惧和理智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被肾上腺素驱动的愚勇。
“霍队。”简沉喘了口气,看着一拥而上的人群,嗓音微哑道,“说实话,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和你死在一起。”
霍无归起手推开一个村民,声音冰冷:“你不会死。”
他目光锐利地在人群中扫射,似乎想要找到其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个。
“放开警察!”一道清澈的女声突然穿破人群,在小村的黎明中响起。
紧随其后的,是纷乱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多的女声。
略有浑浊嘶哑的女人大喊道:“够了!你们还想错到什么地步!”
她说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着装,这样的山村,如此标准的口音让简沉和霍无归产生了一瞬间的失神。
“先救火!”一桶几乎无济于事的水泼向诊所。
一桶接一桶的水朝着诊所泼去。
简沉愣在原地,和霍无归对视了一眼,终于意识到刚刚小村里的动静到底是什么——
那些乒乓作响的碰撞声,锁链相扣的金属声,是这些女人们趁着家中无人,拼死破开院门时发出的声音。
阳光终于越过山头,跃上地平线。
璀璨的金色朝霞笼罩整个村庄,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女人们身上披着近乎神圣的霞光,简沉和霍无归的脸色却变得越发沉重——
这些女人,有的狼狈不堪,有的面容憔悴,有的年轻得像是不属于这个陈旧的小村,却几乎个个都怀有身孕。
“你们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这不是你们女人该掺和的事,回去!”
“你还怀着身子呢,别胡闹,快回家等我!”
……
一片混乱中,所有人仿佛被朝阳震慑般,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紧接着,男人们在曙光中看见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的面孔,下意识朝着自家女人大吼起来。
“我不回去,我死也不会再回去了!”
“那不是我的家!那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
女人们声嘶力竭的反抗声中,正德村的男人们终于彻底暴怒了。
“这两个条子是要绝了我们村的路啊!”中年男人见女人们拒绝回家,顿时急红了眼,一声暴喝下,几十个男人挥舞武器,蜂拥而上。
猝不及防间,简沉被三两个男人扑倒,按进尘土中,棍棒农具朝着他破风而来。
霍无归当机立断,一把抓住缩在人群中的一个矮壮中年人:“放下武器!不然我杀了他!”
那个男人他在资料上见过。
沈德成,沈容之的父亲。
明明一家全都已经移居县城,沈德成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数次在人群中大喊带头的都是他。
他是这帮村民的头!
“霍无归!住手!”警笛疯狂鸣叫的同时,简沉厉声吼道。
作者有话说:
预祝大家新年快乐。2023会是更好的一年。
第35章 轮椅
该死的圣母玛利亚,对不起不是在说您。
“霍无归!”王胜利拍着胸口咆哮, “你还有没有一点点身为警察的意识了!”
“还有你简沉!”他骂完霍无归,又转过头看着简沉,严肃道, “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法医了!”
病床上,简沉和霍无归双双沉默。
一个趴在病床上, 埋头当鸵鸟, 只留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一小段白生生的后脖颈对着王胜利。
另一个脸上贴了绷带,锋利的眉难得舒展开, 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
半晌后, 王胜利粗喘了一口气, 对着简沉道:“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 优先保护自己的安全知道吗!”
简沉一愣, 随即抬头, 用还带着血丝的眼睛盯着王局:“保护谁?”
“自己!自己!自己!”王胜利气得大吼三遍,“听清楚了吗,保护自己!其他的交给长辈去解决!我们肯定会救你的。”
“群众……”简沉还在火上浇油,犹豫着问。
他表情平淡,身上到处都散发着伤病号的颓丧气息, 表情却流出微微的诧异, 像是不敢相信王胜利眼里自己的命会比群众的重要。
十七年前, 他没等到来自王胜利的救援, 十七年后, 却等到了这句迟来依旧“我们肯定会救你的”。
“那叫嫌疑人!”王局叹了口气,“这次算你俩运气好,要不是正德村的女性受害者们奋起反抗, 帮助你们拖延了时间, 等到了县里的支援, 你俩就要交代在那了!”
这次两个人运气都还算不错,简沉伤到了背,霍无归除了一些挫伤和擦伤外几乎没有大碍,只是肩头的刀伤又开裂了而已。
要是再严重一些,王胜利想到一个的爹是市局副局长,一个是海沧知名慈善商人,就觉得头大。
简沉转回身去,合上眼睛,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谢谢王局。”
“行了,好好休息吧。”王胜利扫了病床上的两人一眼,不轻不重地又骂了句,“两个小混蛋玩意!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门砰得合上了。
王胜利气得够呛,比平日里还走得快了些,简沉听着他健步如飞,直到走进护士站,像是和护士叮嘱了几句什么,最后电梯“叮”得一声,皮鞋声终于消失了。
“听见没,说你混蛋玩意呢。”王局刚走,简沉就闲不住嘴,半侧过身看向霍无归,“霍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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