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釉说:“有一点。”
许嘉言说:“只有一点吗?”
沈青釉:“嗯。”
不可能只有一点,以沈青釉平时的清淡口味,奶奶这顿饭所有的盐和油的数量,估计足够王姨用一个月的。
许嘉言抱歉地说:“其实我已经在电话里面提醒过奶奶了,但是她做了一辈子的饭,油盐的掌控都已经定型了,可能没办法一下子做出改变。”
沈青釉说:“没关系,这是我的问题。”
许嘉言说:“那我待会带你出去解解腻吧?”
“解腻?”
“嗯!”许嘉言边说边将最后一个碗清洗干净,洗完后跟奶奶打了个招呼,拽着沈青釉一起出了家门。
小巷的尽头有一家卖红果的小店,说是红果,其实就是山楂。
山楂可以串成糖葫芦,还可以做成裹着糖霜的糖雪球,许嘉言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沈青釉,又买了一包糖雪球拿在自己的手里。
他说:“我和爷爷有的时候也会被奶奶做得饭咸到,每到这个时候,爷爷就会带着我出来买一根糖葫芦或是一包糖雪球。其实我奶奶做饭越来越咸,跟我爷爷的纵容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一直觉得奶奶每天为他准备三餐已经很辛苦了,如果再挑她的毛病,对她实在不够礼貌。可他不挑毛病,就导致奶奶以为他喜欢她的手艺,所以就越做越起劲儿,油盐这一类的东西,也就越放越多。”
许嘉言一边说着,一边从牛皮纸袋里面拿出一颗糖雪球递给沈青釉。
沈青釉没接,而是顺着许嘉言递过来的动作,直接将那颗糖雪球吃到了嘴里。
他的嘴唇在衔咬雪球的同时不小心碰到了许嘉言的指腹,使得许嘉言微微一怔,又不小心想起了他们之间的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他急忙将碰到沈青釉嘴唇的那根手指蜷在了手心里,说道:“带你去我的店里看看吧?”
许嘉言的店铺距离这里不远,走路过去只需要十五分钟,没去A市之前,许嘉言每天就在这样悠哉悠哉的生活中度日,偶尔来红果店买一串糖葫芦,或者在下雪天买一个香喷喷的烤红薯。
一直以来,许嘉言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抱负和理想,就想守着爷爷留给他的小店,赚一点钱,找一个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如果奶奶没有摔那一跤,没有催着他去A市找沈青釉结婚,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许嘉言和沈青釉并肩走着,突然问他:“你小时候有什么梦想吗?”
许嘉言以为他又要说没有,却没想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以前没有。”
“那现在有了吗?”
沈青釉说:“现在也不太清楚。”
许嘉言说:“怎么会不清楚?”
沈青釉说:“因为我的想法也是最近才发生改变的。”
以前的沈青釉总觉得,他的人生是可以完全由他自己来掌控的,从他懂事开始,他就知道他这一辈子的路应该怎么走,应该在什么地方转弯,又应该在什么地方进入分岔路口。包括他的婚姻,他的事业,这些事情他明明可以一眼就望到头,可直到许嘉言出现,他发现他看不见了。
许嘉言就像一朵大大的太阳花挡住了他的视线,此时此刻无论他看向哪里,好像都能看到这朵花的存在,他的人生道路在许嘉言出现之后发生了重大的重组。好像他此时所能看到的每一个重要的人生路口,都有这朵太阳花的存在。
这种翻天覆地的感觉很奇怪,但也很奇妙,原来“喜欢”这件事情,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自从沈青釉按下了喜欢许嘉言的按钮,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在以不可估量的速度不断地向上叠增,就好像一棵小小的树苗正在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这棵树在他心里扎根,彻底融进了他的生活。
“你笑什么?”许嘉言突然看到沈青釉的嘴角莫名地上扬,奇怪地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沈青釉说:“没有。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不错。”
今天天气晴朗,午后的阳光更是带走了冬日的寒凉,枯败的树枝上面站着两只缩着脖子的麻雀,它们依偎在一起,正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沈青釉拿起许嘉言给他买的那串糖葫芦,递到了许嘉言的嘴边,许嘉言犹豫了片刻,想要伸手去接,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咬住了那串糖葫芦最顶端的糖。
“嗒”地一声,糖屑纷飞,甜蜜的粉末在灼眼的阳光下翻了几圈,落在了许嘉言的嘴角上。
沈青釉抬手帮他擦嘴,问道:“甜吗?”
许嘉言将那块糖含在嘴里,抬起眼对着他笑道:“很甜。”
第41章
两人一起穿过眼前的这条十字路口,来到一条商业街上,虽然说是商业街,但是商业化的感觉却没有多少。
这里的店铺不多,多是一些卖古玩字画以及古典乐器的小店,许嘉言的木雕店就夹杂在这些充满了古色古香的小店中间,由于已经不再营业,门口挂了一块歇业中的牌子。
许嘉言拿出一串始终带在身上的钥匙,带着沈青釉一起走到店铺里面。
他的店铺很小,只有两个作品展示台,以及一张长方形的工作桌,以前用的工具全都被规规整整地放在了工具箱里,展示台由防尘布蒙着,经过三个月的时光,灰尘已经在上面铺了厚厚地一层。
许嘉言想将防尘布掀开,清理一下上面的灰尘,想了想,过几天还要走,再回来又是几个月后,也就放弃了收拾的想法,任由那些曾经示于人前的精致摆件,继续藏在黑暗之中。
沈青釉能够看出他对于这间店铺的留恋,哪怕店里面满是积压已久的灰尘,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他对这里的珍视。
突然,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
许嘉言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蓝格子棉睡衣的老头站在门口。
他顿时眼前一亮,兴奋地迎了上去,“老马!”
来人正是许嘉言的朋友老马。
老马今年60出头,干瘦,腰板挺得很直,他的眼睛很亮,看起来炯炯有神,看到许嘉言咧嘴一笑,乐呵呵地说:“你小子回来也不说一声?”
许嘉言说:“我上午才到,中午吃顿饭就过来了。”
老马揶揄,“我还当你被大城市的灯红酒绿蒙住了眼,不回来了呢。”
许嘉言说:“回来肯定是要回来的,不过周日下午就要走了。”
老马一听他还得走,遗憾道:“还想着你能多住几天。”
许嘉言说:“没办法,还要上班嘛。”
老马没有回话,往店铺里面看了看,瞧见沈青釉的身影,说道:“这位是?”
许嘉言忙说:“他是沈青釉,是我的……”
许嘉言一时不知应该如何跟老马介绍沈青釉的身份,老马却自作主张,大咧咧道:“你老公。”
老马语不惊人死不休,许嘉言差点被他嘴里蹦出来的这三个字吓得跌倒在地上,他急忙低声说道:“你乱说什么?”
老马无辜:“我没乱说啊,你奶奶跟我说你去A市结婚了,对象就是姓沈啊,那他又叫沈青釉,不是你老公还是我老公啊?”
许嘉言被老马说得一阵脸红,恨不得找块抹布把他这张嘴塞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看了沈青釉一眼,见沈青釉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才指着老马给他介绍:“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老马,我的好朋友。”
从老马进来,沈青釉就已经一步步走到了他们身边,此时礼貌地对老马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说:“您好,马先生。”
老马没想到他还挺懂礼教,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和许奶奶一样仔细端详了他半晌,当着他的面评论道:“可以,长得挺好,配得上我们小言子。”
老马活了60多年,一直都是这么口无遮拦,他才不管沈青釉是什么大城市来的人,到了他们这一亩三分地,都是他们这座小城里的人。
许嘉言怕老马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趁着沈青釉不注意,拽着老马来到门口,叮嘱道:“你不要乱说话,我们还没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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