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上课了吗?”简知宁犹犹豫豫地问道。
萧辰想都没想,话中还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回道:“让纪叔给请个假就是了。课天天都能上,这画展可只在安城停留半个月,错过了就没了。”
听他这么说,简知宁又有了别的担心。
萧南途和林颖本就对他学习方面的事情十分关注,现在若是让他翘课陪自己去看画展,一旦被知晓,可能会惹出麻烦。
见简知宁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萧辰猜到了他心中的顾虑。闭眼转了转脖子悠悠道:“看把你愁的,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去,其它的都不用操心。”
简知宁紧紧抿着唇,好一番思想挣扎过后,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平日里除了上下学,他和萧辰一起外出的经历可谓少之又少。
这次画展刚好可以算作一个契机,一想到可以把它当作两人的第一次约会。
想到这里,简知宁心中不禁开始暗暗期待起来。
周五早上,安城迎来了入秋后的第一次降温。
简知宁早上走的时候还不忘特意拿上厚外套。想起下午还要和萧辰一起去看画展,在镜子前比比划划,挑了一件最好看的。
他下楼的时候萧辰已经在车内等着了。
萧辰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飞行夹克,双手环在胸前将头靠在座椅上一直闭着眼,看样子像是起太早没有睡醒。
不欲过多打扰他,简知宁拿出英语词典在心中默默背诵起来。
清晨的街道空旷萧索,室内的氛围安静无声。
眼看一转弯就是学校门口,简知宁轻轻摇了摇身旁的人,而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向简知宁:“辰少爷说让我上课前10分钟再叫醒他。”
简知宁轻“嗯”了一声点点头,独自下车缓缓闭上了车门。
似是心有所盼,一早上时间过得飞快。下课后简知宁站在学校门口一直等着萧辰,张望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略微思索了一下,拿出手机给他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多声都无人接听,直到最后变成冰冷的忙音。
正不知所措之时,萧辰却把电话回了过来。
他在那头哑着嗓子“嗯”了一句,声音听上去迷迷糊糊:“什么事?”
简知宁心底一沉,半天后开口小声提醒他:“画展。”
萧辰那边反应了几秒,突然骂了一声:“操!”
过了一会深深叹了口气:“我现在还有事,你先自己过去吧,让司机送你。”
难掩心中失落,简知宁握着电话的手指逐渐收紧,须臾之后淡淡回应了一个“好”字便主动挂断。
去画展的路上,简知宁目光垂落在手中的两张门票上,久久没有出声。
萧辰说他不来,自己情绪不高只是一方面,同时也为好好一张票就这样作废感到可惜。
怔忪间,他却骤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对啊,怎么把他忘了?要论专业程度,没人比顾老师更适合来看这场画展。
事不宜迟,简知宁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的“顾书恩”,想都没想就给人拨了过去。
顾书恩是简知宁之前住在五环时所认识的邻居,任教于安城美院。
他还不到30岁就已经被评为副教授,手底下带的学生也都是往年艺考生中的尖子。
简知宁与胡娟刚刚搬到那里时,周围的邻居看他们孤儿寡母过得也不容易,虽然不熟,但偶尔会互相帮衬一下。
顾书恩每天几乎是早出晚归,也是简知宁搬过来一个月后,两人才开始逐渐有了交集。
那天胡娟手里掂了大兜小兜的东西,刚往台阶上走了两步,装着红薯的塑料袋却突然被戳破。
胡娟连忙蹲下身把散落在地上的菜拾起来,正手忙脚乱之时,幸好遇到了下课回家准备上楼的顾书恩。
顾书恩帮胡娟分担了几个袋子,一口气上六楼直接把她送回了家里。
为了感谢邻居帮忙,胡娟特地给他泡了杯热茶。
都是举手之劳,顾书恩本想推拒,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客厅角落放着的一个画架。
架子上面夹着一副未完成的水彩作品,画的是清晨一缕阳光照射下的林间小道。
虽然在光影变换和背景虚实方面拿捏得有些瑕疵,但忽略这些微小的细节,顾书恩还是发现了作画者背后潜藏的执笔天赋。
“都是小孩子画着玩的,入不了您的眼。”胡娟嘿嘿着干笑几声,连忙招呼顾书恩坐下。
顾书恩盯着那副林间图看了许久,之后淡然一笑告诉胡娟:“不,他很有天份。”
胡娟“哎”得长叹一声:“我儿子他从小就喜欢美术。可你说像我们这种普通家庭,哪里有条件供得起他去外面继续深造。要我说啊,就当个兴趣爱好,随便画画吧。”
在屋里环视了一圈,顾书恩发现他们母子的经济水平确实不宽裕,但若因此而埋没了一个聪慧的好苗子,实属有些可惜。
略微思索过后,顾书恩向胡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真正有悟性的孩子,即使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也能在自己的摸索中产生独到的见解。”
“当然,如果有更专业的人为他稍作指点,说不定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顾书恩顿了顿:“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在闲暇之余为他指导一下。可能不会太频繁,因为我也有工作,但总比让孩子一个人摸着石头过河强。”
听他这么讲,胡娟大喜过望。
虽然她从来都不觉得穷人家的孩子可以吃艺术这碗饭,但既然简知宁喜欢、这位顾老师又愿意教他,他们横竖都是不吃亏的。于是连声向顾书恩道谢,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自此,顾书恩也彻底成为了简知宁的半个启蒙老师。
在国外的美术教学中,有很多老师把水彩作为油画的基础课。
而简知宁的水彩画虽然是跟着网上的教程自学的、用的是最便宜的颜料,但在顾书恩看来,他的领悟能力一点也不比专业的学生差。
顾书恩教他如何大面积铺色、教他怎样构图、有失误的话怎样覆盖,之后还会时不时给他布置一些作业,试图让他在临摹大师作品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理解。
虽然每次两人相处的时间都很短暂,但简知宁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干瘪的海绵,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地吸收水分。
因此顾书恩在简知宁心中的分量极重,于他不仅有半师之恩,更是活了十几年以来自己最想衷心感谢的一个人。
简知宁站在展馆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从远处不急不缓走来一位翩翩绅士。
银边眼镜、长款风衣,脸上带着春风和煦般的浅笑,手里还提着一个公文包。
是顾书恩。
“顾老师。”简知宁主动冲他点点头打招呼。
顾书恩走到他跟前朝他肩膀上拍了拍,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他:“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一点。”
简知宁微微一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仔细算来两人确实是很久没见面了。自从自己搬来萧家,他们大多是通过电话跟对方联系。能像今天这样约着出来见面的机会,可谓少之又少。
顾书恩扭头朝展厅里看了一眼,之后缓缓说道:“这场画展我早就想来看的,奈何没抢到票。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
“我这也是朋友送的。”简知宁看着手中的两张门票,低声回答。
“那要谢谢你的这位朋友,他应该也废了不少功夫。”
听完这话,简知宁不置可否地微微笑了笑。
自己所知道的萧辰,从出生起就站在金字塔尖,似乎做任何事情都比别人容易点。
他可以不用排队就能买到想喝的奶茶,即使不喜欢看画展,也有人上赶着把票送到他手里。
在他们眼里很宝贵的一次看展机会,于萧辰而言可能只是一次可有可无的新鲜体验。
简知宁想,即便如此,回去还是应该跟他道个谢。
毕竟这票给谁都是给,再不济扔掉也可以,他却仍是想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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