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陶楂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把题做了再哭。”
林寐不慌不忙,陶楂也跟着不那么着急上火了,他“喔”了声,拾起笔,重新开始把做题的专注力找回。
陶楂情绪冷静下来,开始做错题时,林寐把宁鑫桌子上的书全码到一边,“我睡会儿,有不会的就叫醒我。”
四周完全地安静下来,教室里的灯管只剩下陶楂头顶那一支。
陶楂奋笔疾书着,他时不时会看旁边的林寐一眼,起初他以为林寐是装的,在发现对方确确实实是在睡觉以后,他又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是太容易把人想得太坏了。这个“人”仅限林寐。
林寐一周总有那么两三天要上八点的课程,他差不多要比陶楂还要早起一些,因为林寐的工作还包括了做早餐,如果那一天不用上早课,那么做完早餐后,林寐还可以睡一两个小时的回笼觉。加上来回在路上的时间…陶楂知道林寐这种人把时间看得有多重要,林寐能这么厉害,总是他自己拼出来的。
直接趴在桌子上就能睡着的男生,眼下有浅浅的青色,他…看起来也要比前段时间瘦了一点。
陶楂深觉,他折磨自己的同时,顺道把林寐也扯一块儿给折磨了。
他低头看了看慢慢被养起来的指甲,将要褪去的齿痕。他想,除了活着是最后一次,其他任何事情都没有被称为最后一次的资格。
风在窗外吹着,校外时不时出现的鸣笛声响着,在混乱地萦绕着满头满脑的思绪中,陶楂抓住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那一根。
他要活得漂亮,不要活得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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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酸奶落在了教室,陶楂本想着第二天早点去教室,把酸奶给掏走,却没想到那天宁鑫去得更早,他捧着酸奶,“啊~这是大自然给我的恩赐吗?或者是田螺姑娘什么的。”
因为正好有两瓶,他还慷慨地分给了陶楂一瓶。
横竖,不管是落在林寐手里还是宁鑫手里,陶楂都能喝上。
酸奶入口已经不冰了,可能是因为室外的气温一天比一天高,甚至每个小时都比每个小时更要灼烈,酸奶滑溜溜又温热,喝下去也并不觉得好喝。
不止是酸奶,许多食物,在这段时间都失去了它们原本的可口,食物失去了品尝和享受的欲望,回归本真,只剩下果腹的作用。再色香味俱全,也没有卷面上能多答对一道题来得具有吸引力。
考前,学校提前放假,放假前,赵清静进了教室,她掩上门,陈向阳准备喊起立,被她一个瞪眼给瞪回去了。
她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似乎是想要记住每个人的模样。
“考试的注意事项我就不再重复了,想必你们已经烂熟于心,今天我跟你们说点别的,”赵清静推推眼镜,“明天考试,等考完了,大家天南海北的去上学,以后见面的机会估计不会很多了,就算有,也很难像现在这样全员到齐。过去的三年里,我与大家相处得很愉快,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我也是第一次当班主任,我知道你们也包容了我许多,从没有出现过因为我冷言冷语而去举报老师语言暴力什么的,虽然那一定是你们小题大做。”
她一贯以来说话的方式就是这样,虽然是第一次当班主任,可却已经教学过近五年,她与学生向来处得好,却又不会让学生以为她好说话好欺负就骑到她头上去。
“你们每个人都令我很满意,但我满不满意对你们不重要,我知道大家都很紧张,因为明天的考试对每个即将参加考试的同学来说都至关重要。但最终的成绩,你们无需让任何人满意,只要你们自己觉得够好了,那就够好了。”
“你们有背负着家人的期望,但任何结果实际上都是你们的权利。如果以为任何结果都很轻松的话,那请大声告诉他们:请自己去,我已经尽力了,我已经足够好了!”
文艺委员纪念用纸巾抵着下眼皮,“静静你做什么突然灌我鸡汤喝,人家真的好爱哭还好爱涂睫毛膏的。”
赵清静眼刀子扫在她脸上,“跟你说了在学校不要化妆。”
“我跟博主学的素颜妆,看不出来的。”
陈向阳托着腮:“没关系哒,以后我们在家也可以见。”
直接略过外甥,赵清静继续道:“我希望大家以后不管去了哪里,都要保持开心,希望大家能坦然面对所有选择的任何结局,让它们尽情发生,而我们尽管勇敢。”
大家都听出这是赵清静在向自己告别了,有感性的同学悄悄掉眼泪,他们也都知道,毕了业,想再见面就难了。
况且,万一有人死了呢。
陶楂红着眼睛听着,肩膀被人撞了撞,宁鑫递过来一张小纸条。
他把纸条展开,上面写着宁鑫狗爬鸡抓一样的丑字: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
陶楂拿了笔,在下面写下回答:等你回来了,我们再继续做朋友。
纸条递给宁鑫,宁鑫唰唰写着回复:那万一我要是回不来呢?
陶楂:你的那个贫困生陪读,不是很厉害吗?让他帮你。
宁鑫:他不太喜欢我,我看了他的朋友圈,S大啊,A大啊,F大啊还有英美法瑞士德国,话说那些语言好复杂,我都不认识,但奖牌证书都特别多。我感觉他挺嫌弃我的。
陶楂: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顺便去看你。
宁鑫:不要顺便嘛,要特意。
陶楂:不。
宁鑫:就要嘛。
陶楂:不。
陶楂写完这条回复,突然被宁鑫抱住,宁鑫明显不敢大声哭,他闷闷的,泪流满面仰头看着陶楂,“我真的很恨我这么笨,所以我以前一个朋友也没有,现在还要跟唯一的朋友分开。因为我笨,所以我爸爸妈妈也不会好好听我说话,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好好好的答应我,然后还是按照他们自己的计划和想法安排我。”
“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我一定会早一点回国的,我还想跟你结婚,那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玩了。”
陶楂动容的心重新硬起来。
“我才不要跟你结婚。”
宁鑫一听,哭得更惨了,还有什么会比好朋友拒绝跟自己结婚一起玩一辈子更使人难过的。
放学时,宁鑫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他被他家司机扶着上了车。
陶楂与他没在同一个考场,他们俩都知道,今天分开后,宁鑫很快就会被送出国,他会在国外过着与国内同样随心所欲的优渥的富家子弟的生活,只要他想,别说一个高材生,就是十个高材生,他家也能给他找来当玩伴。只是归期不定。
陶楂看着宁鑫家的车消失在茫茫车流中,他红着眼睛想,他以后再也不会和笨蛋做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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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当天,林寐叫陶楂起了床,陶楂把文具袋整理好检查了一遍,又给林寐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掉的物品后,两人才出门。
这是林寐头一次送陶楂到学校门口,反正今天校门口对面的马路上挤满了人,大家都关注着自家孩子的情况,没心思去注意别的。
陶楂吃了早饭就不敢再吃零食和喝水了,他被林寐牵着手送到考场外面,已经等在了校门口的向莹和陶大行一见他们,就朝他们跑过来。
向莹眼含泪水望着林寐,“真的是辛苦你了。”她养了陶楂十几年,她知道这孩子有多难养,旁人真是养半个月都嫌累嫌烦。
陶楂被陶大行摸着脑袋,别扭地往林寐旁边走,不满道:“摸油了。”
陶大行:“……”
虽然出家门之前,陶楂做足了心理准备,一是有关考试的心理准备,二是有关自己跟林寐的关系暴露在青天白日下的心理准备。
但站在考场前,想着不远处寂静的校园以及里面早已经布置好的考场,陶楂心跳飞快。
还有……总有家长和学生用奇异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扫向自己和林寐,一定是在看陶大行吧,他那么胖……
学生:“啊呀,是林寐耶,他上一届的,保送S大,好想过去蹭蹭他哦,沾沾学霸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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