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光亮,向默松开窗沿,反抓着淮烟胳膊,深深吸了几口气,很快那阵恐惧的眩晕感慢慢消散,但胸口心悸的感觉还在,心跳像擂鼓。
淮烟不知道向默到底是怎么了,担心到了极点:“你脸色不好,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去医院,”向默慢慢缓过来,松开淮烟胳膊,说了声“谢谢”,又解释说,“我有夜盲夜恐症,现在已经好多了。”
淮烟一直看着向默,向默眼睛里的惊恐跟无神已经不见了,重新聚了层光。
夜盲夜恐症。
淮烟心里默默重复一遍,祝城渊没有这个毛病,他以前的视力很好,而且有着超乎常人的夜视能力,因为这个,很多突发情况的夜派任务,父亲都是派他打头阵。
向默却有夜盲夜恐症,这点他们并不一样。
但淮烟依旧没有哪怕一分一秒的迟疑,怀疑向默的身份,而是陆夜迟曾跟他说过的“副作用”一词第一时间冒了出来。
淮烟去卧室拿台灯时,心里还在想,地下城的太阳照不到迷尹街,迷尹街只有黑暗,而且电力系统很不稳定。
所以,这样的黑暗时刻,向默到底经历了多少次?
淮烟打开灯,放在略高的餐桌上,台灯光确实很亮,显然是向默为了这样的突发情况准备的,其他房间只要开着门,亮光也能照进去。
淮烟又给供电局的人打了电话,通了之后才想起来,迷尹街不归地下城管,地下城的供电局自然也管不到这里来。
淮烟有些无力地挂断电话,坐回沙发上。
向默已经好了不少,自己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之后已经完全看不出刚刚的虚弱模样,他拖了把椅子,坐在淮烟对面。
椅子比沙发高,向默两手交叉搭在膝盖上,弯着后背,平视淮烟。
淮烟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向默,撩了下眼皮问:“你好点了吗?这里经常停电吗?”
“好点了,”向默说,“经常停电,三天两头吧。”
“那你每次都这样吗?你一个人住,如果停电的话你平时要怎么办?”淮烟有点儿急。
向默无所谓地笑笑:“平时停电没这么严重,只是眼睛看不见,最开始的几分钟里,恐惧的症状很不明显,只要摸索着开了储电灯就可以了,今天应该是因为喝了点酒,所以症状来得比较快。”
向默这话半真半假,平时停电他的症状确实来得不那么快,超过三分钟才会出现明显症状,他经历过的,最严重的时候还出现过幻视跟幻听。
喝了酒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他的身体刚刚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剧痛,紧接着又停了电,症状来得太快,所以他才没能撑住而已。
除了头痛症状有几个人知道之外,夜盲夜恐症,还有其他更隐秘的症状,向默并没跟任何人透露过。
在迷尹街,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弱点,都是一件危险的事。
而且有些东西也不好开口,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面对淮烟,他心里一直有个感觉,淮烟不属于危险那一列,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他的感觉更多的也只是直觉。
向默并没在淮烟身上感觉到任何危险气息,反而淮烟刚刚在看他的时候,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跟担忧,还有一种情绪,像是……在心疼?
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很像淮烟死去的爱人祝城渊吧,向默心里这样想着,所以淮烟把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投射在了他的身上。
“你是不是,还坚持认为我是祝城渊?”向默问。
淮烟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回答向默的问题,这算是间接默认了。
“你晚上来我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偷偷入室吧。”向默抱着胳膊,直起腰,眼睛没移开,一直看着淮烟。
淮烟是想多接近向默,多了解他一些,今晚会溜门开锁,确实是一时脑热,他想看看向默更私人的空间,想看看向默的生活,还想看看向默身边是不是有人。
虽然齐烨梁的调查里说,向默一直独身,只是已经三年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但这话淮烟没说,正好齐烨梁给他发了消息,说他已经查到一点关于池咏言的消息。
池咏言确实是被中央街区的人带走的,地下城第五区区长家的三儿子栾宏扬喜欢来迷尹街找小男孩儿,地下城管得严,他就只能来迷尹街玩儿,腻了就给点儿钱把人打发走。
有一天遇到了池咏言,开价想买他,但被池咏言拒绝,后来就直接把人绑了,还冒险把他带回地下城藏了起来。
在迷尹街绑个人,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现在人已经进了地下城,那就得遵守地下城的法律。
既然人真的在地下城,淮烟就有办法把人找到。
这是齐烨梁目前为止查到的消息,但池咏言被人藏了起来,具体在哪里他没查到,只知道三天后是栾宏扬的生日,他会举办一场私人秘密酒会,池咏言很可能会在。
向默问淮烟怎么能混进酒会,淮烟说他可以拿到酒会请帖,到时候如果池咏言真在,他会想办法把人带出来。
两人刚商量完计划,向默就听到了非常清晰地两声咕噜咕噜叫的声音。
向默看向声音来源——淮烟西装遮挡下的肚子。
“你饿了?”向默笑了,笑意明显。
淮烟挺了挺腰杆儿:“今天太忙,晚饭没吃。”
向默皱皱眉,站起来:“谢谢你的消息,作为答谢,我给你煮碗面吧,有什么忌口的吗?”
“我不挑。”淮烟说。
“好。”
淮烟看着他的背影,开始补充:“只是不吃葱不吃香菜不吃大蒜不吃芹菜不吃姜……谢谢,面用高汤,多加点儿松茸,谢谢。”
“……”
向默默默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小葱跟香菜放了回去,又默默关上冰箱门,胳膊撑着冰箱:“大少爷,我这里可不是七星酒店,只有挂面跟鸡蛋,还有几根儿青菜叶子。”
淮烟很勉强地说:“那就清汤挂面吧,一个荷包蛋,谢谢。”
向默戴着围裙,熟练地点火做饭,厨房里又放了盏台灯,墙上映着向默的影子。
淮烟想起了很久之前,祝城渊只要在家,基本上都是他做饭,祝城渊做饭非常好吃,还很合他胃口,从他认识祝城渊开始,就极其迷恋祝城渊煮的东西。
安诺的系统程序就是祝城渊设计的,所以安诺的顶级厨艺也来自于祝城渊,这三年,他在外面只要没有应酬,都会回家吃安诺做的饭。
安诺严格按照程序设定,每一个步骤都分毫不差,只是总少了那份温馨感,少了属于祝城渊的气息。
现在那个人就在眼前,淮烟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属于祝城渊的那些记忆,气息,还有味道,好像一瞬间同时集齐了。
向默很快煮好面,电也来了,门铃在响,向默在盛面,门铃催得急,他让淮烟去看看。
“麻烦帮我看一下是谁,先别开门,从猫眼里看看是谁。”
淮烟走到门口,顺着猫眼往外看,描述了一下门外的人:“男人,二十岁左右,一头黄毛儿,穿着黑色皮夹克……”
是林乾坤,向默有些头疼,但还是让淮烟开了门。
门一开,黄毛闭着眼张开手就要抱人:“默哥,一个月没见了,我刚被我爸从禁闭室放出来,我好想你。”
面对扑上来的人,淮烟快速往后一退,男人一下抱了个空,脚下踉跄着差点儿摔在地上,最后扶着鞋柜站稳了。
林乾坤没抱到想抱的人,嘴里骂了几句脏话,抬头一看不是向默,立刻警觉起来,上下打量着淮烟。
他又看看端着面碗从厨房出来的向默,老大一个不高兴,指着淮烟就问:“老公,他是谁啊?你给我解释一下,你家里怎么有人?”
向默把面碗放在餐桌上,走过来一脚踹在吱哇乱叫的林乾坤身上:“臭小子,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如果再敢这么喊我,我就抽你,你爸的禁闭还是关你关得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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