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模糊的界限
李松茗一怔。
乔令萱的身份一说,李松茗便立刻明白了乔令萱和卢诗臣之间那种古怪而别扭的氛围是因何而来的了——乔令萱居然就是当年那桩新闻的当事人之一,按理来说和卢诗臣关系应当是很敌对的。
虽然无论是看诊的时候还是现在坐在一起吃饭谈话,两个人之间看起来不像要拔剑相向的样子,但是这种关系和身份难免让人觉得担心,李松茗不禁又看了卢诗臣和乔令萱几眼。
坐在角落的两个人看起来还算平和,不过当然远远称不上是什么愉快的场景,隔得太远,食堂又很嘈杂,看不清两人的表情,也听不清两人说什么。
而那个说出了乔令萱身份的医生还在继续说着:“不会是卢医生跟那个谁旧情复燃,人家又找上门来了吧?”他看着卢诗臣和乔令萱,显然是对于这样关系的二人已经开始进行揣测了。
“她是病人家属,只是和卢老师谈病人的事情。”虽然这样的非议追根溯源是卢诗臣当年自身道德有私,李松茗却莫名有些不愿意看见卢诗臣被人如此议论,下意识地出声为卢诗臣辩解。
“以前闹得那么厉害,现在还来找卢医生看病啊,别又要闹一出吧……”其他医生也纷纷好奇起来。
“卢医生毕竟是心外科的门面嘛,连当年事情闹得最凶的时候,说着有些病人连手术都不肯让卢医生做,后来找他做手术的人也没见少过,过去的纠纷哪有命重要。”
“但是这种事谁说得准,要是真闹出什么事,卢医生现在可没有科室主任的位置可以丢了,而且凌院长也已经退休了,要是真出什么事,连三院都待不住了吧……”某个医生言语中似乎像是在为卢诗臣可能卷入风波而担忧,但是实际上神情颇为兴味,语气中流露出一种轻蔑和兴奋。
理应话最多却一直没有说什么话的梁昭,突然拿着勺子敲了敲金属质地的餐盘,声音很是刺耳,然后伸手用筷子迅速地从正在说话的医生盘子里夹走了鸡腿。
梁昭的动作令那个医生将目光收了回来,怒视梁昭,举着筷子要将鸡腿抢回来:“梁昭你这也忒不厚道了,这鸡腿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谁让你吃饭不专心,”梁昭举着盘子露出了挑衅的笑容,“大意失荆州啊!鸡腿归我了!”
三院食堂的卤鸡腿是常年排在“食堂最受欢迎的菜品”第一名,常常供不应求,十分“宝贵”,在那医生立刻忘记卢诗臣的事情,十分愤恨地跟梁昭抢鸡腿了,其余医生也看着他们假意“拉架”或者起哄发笑。
被梁昭这么一打岔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开了,顿时便没有什么人关注卢诗臣那边了,等几个人闹完之后,那医生志得意满地从梁昭手里把鸡腿抢了回来然后立刻塞进了嘴里,这时候卢诗臣和乔令萱都已经离开了食堂。
李松茗没有跟他们一起玩闹,随意地刨了几口饭,然后跟梁昭等人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便匆匆地放好餐盘离开食堂。
食堂出去拐一个弯就是通向医院中庭的连廊,李松茗出了食堂,在即将走入连廊的时候,就看见卢诗臣似乎正独自站在前方拐角处,李松茗几步走上前去,想要叫住卢诗臣。
但是李松茗在离卢诗臣一两步的地方又猛然停住了脚步——
不对,他为什么要去找卢诗臣?
明明他一直都想要避开卢诗臣的。
无论是最开始那个传闻里私生活混乱、道德上不太光彩的卢诗臣,还是如今这个他的现实里、他的梦境里
的卢诗臣,明明都不应该是李松茗想要靠近的。他应该像一个合格的职场人,为自己和卢诗臣之间划出一条明确的界限,和卢诗臣维持着表面上的前辈与后辈的关系,没有超出工作之外的任何关系,或许还应该在背后鄙夷卢诗臣不光彩的道德立场和混乱的私生活——但是这些天来心中莫名荡漾的潮水和梦境里虚幻的影子,都已经显示那条界限已经被模糊了。
为什么会模糊?
李松茗仿佛木偶一般被定在了原地,他看着卢诗臣的背影,又听见卢诗臣与人说话——幸好李松茗并没有叫住卢诗臣,因为李松茗很快就听见了乔令萱的声音,她是站在拐角处靠墙的一边,李松茗的视线被墙挡住了,所以一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但是她一说话便能够能听见声音。
乔令萱对卢诗臣说道:“卢医生,我当时不知道他也骗了你,”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当初的事情……对不起。”
李松茗听见卢诗臣声音温和地说:“你不必对我道歉,虽然对于你和他的关系我并不知情,但是事情的结果就是我确实介入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对你造成了伤害。”
“其实归根结底,造成伤害的人也不是你,而是他,和我订婚的是他,有义务和责任遵守这段关系的也应该是他,当时我也是头脑发昏了,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事情后来闹得那么大我也没想到,当时的视频不是我发上网的。”
“我知道不是你,”卢诗臣说,“当时你不是忙着跟我吵架呢。”
乔令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两个在曾经的热门新闻里闹得最剑拔弩张的人,看起来比预想的那种气氛要和谐许多。食堂吃饭的人到这个点陆陆续续都有吃完的出来了,大概是站在这种地方说话不方便,卢诗臣和乔令萱便继续往前走了,声音渐渐远去,后面再说了什么,李松茗再也听不见了。
有路过的认识李松茗的同事看见李松茗木偶一样站在原地,猛地拍了一下李松茗的肩膀:“李医生,愣着干嘛呢?”
李松茗回过神来,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不是由于惊吓,更像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能被发现的事情心虚了一般,而卢诗臣和乔令萱的身影都早已经从连廊上消失了,他胡乱地找了个借口,晃了一下手上黑着屏的手机,说:“给别人回下消息……”
恰好此时此刻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屏幕上闪烁着的是岑一飞的名字。
“抱歉,我接个电话。”李松茗说道。
同事见李松茗要接电话,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先行离开。李松茗一边慢步走着,一边接通了岑一飞的电话:“你今天醒得还挺早啊?什么事情?”
岑一飞因为在写小说,作息常常是昼夜颠倒,经常要睡到下午才起床。
“你周六休息吗?”岑一飞语气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能不能空出时间来,想拜托你帮个小忙。”
岑一飞和李松茗关系好,有事情一般都是直来直往地说,这种看起来很客气的样子,一般都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事情,李松茗便说:“应该休息吧,怎么了?有事说事。”
“哎,你上次不是来看过我奶奶吗?”
岑一飞说的是之前他奶奶摔了一跤,虽然检查后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出于担心,岑一飞家里人还是让他奶奶住了两天院,做了些更深入的检查。李松茗在岑一飞那里住了一段时间,想着毕竟他也受了岑一飞不少帮助,奶奶知道岑一飞家里借住了一个朋友,总觉得李松茗一个人忒可怜,还常常让岑一飞给李松茗带过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或小菜,于是前些天李松茗就抽时间去探望了一下老人家。
“是啊,你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是不是……”李松茗一边走着一边听岑一飞在电话里说话。听岑一飞提起老人家,李松茗第一反应是他奶奶身体或许又有什么问题,会不会要来三院这边看看,要拜托自己——毕竟是做医生的很常遇见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应该,岑一飞家也是鸿洲市排得上号的医学世家了,市里哪家医院他们恐怕都有熟人,哪里轮得到要自己一个在三院初来乍到的新医生“帮忙”。
但是他这又更疑惑了,岑一飞到底要说什么事儿,还得先七拐八拐地先从他奶奶提起?
“她老人家没什么事,现在身体硬朗着呢,就是现在多了桩心事,”岑一飞便立刻解答了他的疑惑,“你这青年才俊来探望她一次,嘿,你瞧怎么着,看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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