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夏坐上科室主任的位置凭借的可不仅仅是年限,手术技术也是相当精湛的,看得有两个鸿医大的实习生连连赞叹。手术上总体上完成得很顺利,过程中有些小波折,不过最后都是有惊无险。结束之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总算是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心外科潜在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
离开手术观察室的时候,李松茗看见前方卢诗臣的背影,几步追了上去,叫道:“卢老师。”
卢诗臣说应声站住,说道:“是松茗啊,这几天有点忙,没有顾上你,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一点也不疼了。”李松茗说的时候还用力挥了挥手,表示没事,而卢诗臣伸手轻握住他的手腕,说:“就算是不痛了也不能乱动。”
李松茗的手腕能清晰地感觉到卢诗臣掌心的热度,整个手臂都微微僵硬了起来,有些局促地说:“其实也没什么……”
“应该过两天就能拆线了,”卢诗臣很快地放开了李松茗的手腕,说道,“对了,你昨天是不是请小思吃了饭?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昨天李松茗回去小区的时候,打算在小区附近的餐馆吃个晚饭再回去,没想到刚好就遇见了凌思也来吃饭——因为程秋夏处理乔令萱母亲这个手术这两天有些费心,所以卢诗臣昨天代替她去院里做一项常规的汇报工作,下班有些晚。所以凌思自己在外面吃饭,李松茗既然遇见了,便请凌思一起吃饭,并买了单。
“啊,不用的,没多少钱,就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不贵,而且之前你不是请了我那么多次……”李松茗说道。
“我是前辈,请你是应该的嘛——钱我微信上转给你,”卢诗臣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一下手表,“不能再跟你说话了,最近科室的药品目录要更新了,等下得去开个会商量,你先回去忙吧。”
卢诗臣说完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仿佛真的很紧急,但是李松茗分明记得科里说的这个会似乎是一个小时之后才开的。
李松茗正站在原地看着卢诗臣离开的身影,还没来得及想出来一些什么,背后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伴随着程晰的一声“哎呦”和慌乱的“对不起”,李松茗忙回头看,看见程晰捂着额头说:“对不起,李医生,怪我没有看路。”
“是我挡着路了——你才是没有撞到吧?”李松茗忙问。
程晰摆手:“没事。”
李松茗和程晰两个人便一起往办公室走,途中遇见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要推往ICU进行术后观察的乔令萱的母亲。已经换下手术服的程秋夏也跟在旁边,神情严肃地跟护士长陈敏敏一边走一边吩咐注意事项,程晰和李松茗停下来打了个招呼,程秋夏无暇顾及,只是点了点头,步履匆忙地跟着推着乔令萱母亲的病床一起前往ICU。
程秋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程晰看了好一会儿,李松茗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程医生?”李松茗察觉到程晰情绪似乎有点古怪,“你没事吧?”
“没什么,回去吧。”程晰说,然后两人继续往回走。
李松茗和程晰关系平平,这样走着都不说话似乎有点尴尬,于是李松茗干巴巴地说:“刚刚程主任的手术很精彩。”
“是啊。”程晰说。
程晰突然说:“其实我是因为崇拜姑姑才做医生的……她一直是我眼里最厉害的人,从小我就想我一定要做她那样的人。”
李松茗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程晰说的是“姑姑”是程秋夏,也不管李松茗总是想不起来这个事情,主要是因为程晰作为程秋夏的侄女,在科室里和程秋夏的交流并不多,看起来也并不亲密,反而有种很古怪的疏离感——主要是程晰对于程秋夏的,程秋夏偶尔对待程晰还是会流露出长辈的亲切感和慈爱感,但是也许是因为身份缘故刻意避嫌,程晰对程秋夏反而要看起来更疏离一些。
“看来程主任是你的偶像呢。”李松茗说。
“偶像……”程晰喃喃说道,没有继续再谈论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儿,她有些突兀地问道:“李医生,你有遇见过颠覆了你的幻想的人或者事吗?”
“颠覆幻想?”李松茗有些疑惑。
“就是……你很期待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突然发现完全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李松茗不确定程晰现在说的“颠覆幻想”和刚刚提及的程秋夏是否有关,但是李松茗听着程晰的话却想起了刚刚离开的卢诗臣来。
卢诗臣颠覆了李松茗的幻想——颠覆了李松茗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所有关于爱人和爱情的幻想,但是李松茗却如此迅速地接受了这种颠覆。
在和岑一飞的交谈中明晰了自己的感情之后,面对卢诗臣,李松茗似乎更加地避之不及了起来。
但是和之前的避之不及,如今的避之不及,更隐含着一种暧昧的心虚——他对于卢诗臣的心思不纯,所以心虚地不敢靠近,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总不能配合他的想法,每一次他有多匆忙地将目光从卢诗臣的身上移开,就有多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李松茗知道,如今的避之不及背后,是更加想要靠近。
而且这些天也并不太需要李松茗避之不及,因为卢诗臣似乎更加忙碌了起来,自从那天早上因为要送凌思去集训的集合地点之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再邀请李松茗一起上班或者回家了,有时候是去开行业内的会,有时候是去院里做各种汇报,总之是许多杂事多了起来。
李松茗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距离感——也许是他的错觉,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充满了距离。无论是年龄、阅历、身份上,卢诗臣都距离李松茗太过遥远了,除了像刚才一样看着卢诗臣的背影,李松茗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就如同李松茗的那些梦,似乎只属于梦。
李松茗的那些暧昧心绪即便得到了命名,似乎也寻求不到出口。
“人生在世,总是会有很多的事与愿违吧。”李松茗轻声说。
第32章 拆线
天气冷起来的时候,李松茗的伤口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拆线了。
拆线是卢诗臣帮他拆的——虽然是很简单的事情,别说随便一个医生护士了,其实李松茗自己都能拆。原本梁昭打算帮李松茗拆线的,但是,大约是因为李松茗怎么说也是为了自己而受伤,卢诗臣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因此,尽管最近卢诗臣非常忙碌,哪怕只是简单的拆线,卢诗臣还是要来看着拆。
最后在李松茗正式开始拆线之前,他干脆拿过了所有工具,决定自己亲自给李松茗拆线。
现在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为了响应节能号召,所以现在办公室还没有开空调,医生们要么在办公室里抖腿,要么多去病房跑几趟——病房是没有空调限制的。李松茗的袖子撩上去的时候,冷空气立刻侵袭了皮肤,竖毛肌立刻收缩了起来,手臂上蔓延开一片鸡皮疙瘩。但是卢诗臣明明刚刚用清洗过的微冷的手碰到李松茗的手臂时,热意又立刻弥漫开来,沿着手臂流窜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老卢你这可是实打实地‘负责到底’了啊,连拆线都做啊。”梁昭把位置让出来之后,看着卢诗臣和李松茗打趣道。
“我不是说过了会负责到底的么?至少得做到这里才算负责到底吧。”卢诗臣说。他拿起剪刀和镊子,看着李松茗的手臂,对李松茗说道,“放松一点,别紧张,拆线很快的。”
梁昭调笑:“松茗,你连刀都敢挡,还怕区区拆线啊?”
李松茗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些僵硬,肌肉紧绷,青筋都凸了起来,他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有点冷。”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让手臂放松下来。
卢诗臣开始给李松茗拆线,他低着头,认真地从李松茗的缝合处将线挑出来。
他的呼吸吹拂在李松茗的手臂上,拿着剪刀和镊子的手时不时地触碰着李松茗的手臂,缝合线一点一点地从手臂上的伤口抽离,就像将李松茗和卢诗臣的某种关联也抽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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