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木之语速飞快,又叮嘱身旁一个年轻医生:“小梁,你在这里盯着,关注点血压血氧。”
章木之说完就疾步离开,一帮医生跟在她身后,路过章乔视线也未偏移,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秦昭礼看向抢救室,眉间一道深刻褶皱。忠叔安慰:“章主任医术高超,她说没事就没事,秦董不要担心了。”
秦亦南刚被章木之呛声,还在窝火,对秦昭礼说:“爷爷,依我看这医院条件简陋,不如转去私立。凭咱们家,什么医生请不来,到时候把全国名医都请来给我爸看病,非得找她?连爷爷跟她讲话都爱搭不理。”
秦昭礼心里正烦,闻言怒斥:“你懂什么?”
秦亦南不敢回嘴,握紧的手背绷出一道青筋。
忠叔冷眼看去,说:“亦南总恐怕不了解,章主任是心胸外科权威,你嘴里的那些名医加起来也抵不过她一个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韩紫岚听着心烦,终于忍不住,对秦昭礼说:“爸,我留下照顾明唐,您先回去休息吧。”
她又转向秦翊衡,眼中透出感激:“好孩子,大晚上让你跑一趟,你舅舅没事,你也先回去吧。”
“好。”秦翊衡说,“您有事给我打电话。”
秦翊衡说完便走,经过秦昭礼身边,他脚步略停,却没有看过去,一言不发地向前,直到章乔面前才开口:“走吧。”
两人离开心胸中心,旁边就是急诊楼,门口水泄不通,救护车一辆接一辆,红蓝.灯光在夜幕下刺眼闪动,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奔忙疾走,争分夺秒地将担架床推进去。
对许多家庭来说,今晚将是不眠之夜。
场面混乱,章乔又心不在焉,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一人撞上,秦翊衡及时拉住他。
“小心。”
章乔这才回神,见秦翊衡神色紧张,晃晃手机上的平安结,冲他笑道:“摔不着,我有你的平安结护体。”
又一辆救护车在急诊门前停下,车上抬下一个浑身染血的男人,男人的妻子伏在旁边痛哭,不断哀求接诊的医生。
医生拿听诊器一听心音,神色陡然变了:“去请心胸的章主任。”
“章主任现在在另一台手术。”旁边护士说。
“那赶紧把情况跟她讲,问她怎么办。”
章乔驻足看去,双眼忽然覆上一双温热的手。他一怔,紧接着被转了个身,落入了秦翊衡的怀里。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翊衡说:“别看了,把眼睛闭上吧。”
章乔知道,今晚见到秦家人,秦翊衡心里也不好受,此刻却还照顾他的情绪。
他心头温暖,装作轻快地问:“眼睛闭起来我还怎么走路啊?”
秦翊衡说:“我拉你走。”
这话章乔说过很多遍,从前天黑看不见的时候,都是他跟秦翊衡说“你拉我吧”,如今换成秦翊衡对他说,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独有的情话。
章乔睫毛轻轻眨了眨,如秦翊衡所说的闭上了眼。他感到自己的手被秦翊衡宽大的手掌包住,小心地牵着向前。
秦翊衡避开人群,带章乔从另一条路去停车的地方。
坐上车,车门隔绝了外头的喧嚣,章乔这才问:“你舅舅怎么样?”
秦明唐被气得不轻,心跳一度暂停,血氧也临近警戒线,难怪韩紫岚吓得六神无主。
“暂时没有危险,但还要进一步检查。”秦翊衡边说边系安全带。
过年前秦明唐就几次胸口发闷,以为只是被秦亦南气到,没有重视,谁知突然发病。听章木之的语气,似乎并不乐观。
“那你怎么样?”章乔又问。
“我?”秦翊衡停顿几秒,“我挺好。”
他又问章乔:“你呢?”
医学院和生物学院两院合并,声势浩大,校园里随处张贴宣传海报,章乔已经做好了章木之回国的心理准备,原以为会某天在学校不期而遇,没想到第一面是在医院。
回想今晚,章乔啼笑皆非,秦明唐这一病,叫秦翊衡和秦家人意外重聚,也叫他和章木之猝不及防碰面。
他和秦翊衡在亲情方面各有缺失,还真是天生一对。
“我没事,只是有点惊讶。”章乔平静地拉过安全带,回想章木之见他如见陌生人的反应,眼神又不由黯淡。
秦翊衡伸手过来,握了握章乔的手。
夜虽凉,但秦翊衡的手却是暖的,章乔笑了笑,轻声说:“回家吧。”
月落日升,一夜悄然过去,阳光洒进客厅。相对的两间卧室门同时打开,看到彼此眼底的黑眼圈,章乔和秦翊衡无奈地相视一笑。
章乔挤在镜子前刷牙,看秦翊衡刮胡子,末了凑过去,交换一个薄荷牙膏味的吻。
秦翊衡穿戴整齐,预备下楼买早餐,问章乔想吃什么。
“都行。”章乔道,又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买点菜。”
两人在小区周边的早餐铺溜一遭,又去附近菜场,融入人间烟火,心情也放松。
回家后,秦小满已经起床,正刷牙,呆瓜被他从笼子里放出来,满屋乱飞。
养了鹦鹉才知道这鸟是直肠子,飞哪儿拉哪儿,前天就有一泡鸟屎落在了章乔的仙人掌上。
章乔立即去阳台,对着仙人掌左瞧右瞧,没发现鸟屎,放心了,从阳台出来就听方姨在叹气。
方姨愁得脸上皱纹都深了,指着秦小满对章乔说:“非得让我提个鸟笼去接他,这叫什么事?”
章乔一问才知道,原来秦小满跟幼儿园的两个新朋友提到他养了只鹦鹉,还炫耀鹦鹉会说话,新朋友纷纷“哇塞”,提出想见识见识。
“奶。”秦小满不依不饶,拽着方姨的围裙使劲儿晃,“你把呆瓜带上吧。”
一想自己要提个鸟笼站在幼儿园门口,方姨赶紧捂住心口。
秦翊衡刚把菜拎进厨房,见状警惕起来,询问方姨是不是心脏不舒服。
最近搬家,方姨白天忙,晚上换了环境也休息不好,整个人明显憔悴。
秦明唐的病敲响警钟,秦翊衡当即道:“您今天在家休息,我去接送小满。”
吃完早饭,秦小满和章乔分别拿上书包,秦翊衡先送秦小满,再送章乔。
幼儿园门口挤满孩子和家长,秦翊衡把车停好,三人一道下车。秦小满背上小书包,迎着初升的太阳跑两步又回来,冲到秦翊衡面前,说:“舅,你别忘了。”
秦翊衡知道他说的是那鹦鹉:“放心,忘不了。”
秦小满满意了,仰脸冲秦翊衡笑,又去看章乔,脆生生问:“舅妈,你也会来接我吗?”
光天化日,这个称呼叫章乔莫名羞耻,脸颊有些发烫。幼儿园下午四点放学,章乔回忆课表,下午只有两节课,应该能赶得回来,于是道:“能,你乖乖上学,一放学就能看到我和你舅舅。”
秦小满得了承诺,蹦蹦跳跳走了,背着小书包汇入一群差不多大的小豆丁里。
章乔目送他跑进幼儿园,跟秦翊衡并肩站在一起,恍惚间生出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这所幼儿园建校百年,红墙蓝顶的欧式风格建筑相当气派,门前停满各式豪车。
章乔视线一偏,忽然蹙起眉,秦翊衡顺着看去,就见秦焱从一辆车下来,往旁边的一道门走去。
章乔立刻警惕:“秦焱怎么也在?小满跟他一个学校?”
幼儿园一墙之隔是直升的小学,秦焱比秦小满大几个月,已经上一年级,秦翊衡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毕竟小时候他和秦谷雨、秦亦南也上的这所学校。
秦翊衡向章乔解释,淡淡道:“隔着一道墙,打不起来,再说就算打起来,小满也不会吃亏。”
他说着忽然停顿,嘴角一扬竟开起玩笑:“所以舅妈,你就不要担心了。”
“什么舅妈。”章乔登时耳热,四下看看,眯起眼警告秦翊衡,“别乱说啊。”
下午课结束,章乔从大学直奔幼儿园,远远就见秦翊衡站在门口,西装革履高大挺拔,手里却提溜个鸟笼,混搭出一股老干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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