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写的“章木之”三个字已经融化成水珠,顺着玻璃流了下来。
章乔闭眼做了个深呼吸,环住膝盖,侧脸枕在上面,歪着头轻声说:“总之谢谢翊衡总了。”
在公司甚至回大宅,人人都称呼秦翊衡为翊衡总,秦翊衡从没觉得不妥,可当这个称呼此时此刻从章乔嘴里说出来,他却莫名觉得刺耳。
“别这么叫我了。”
“那怎么叫?”
“……叫名字。”
“行啊。”章乔嘴角牵出一丝笑又很快消失,显露出些许疲惫,“秦翊衡,我有点累,你让我靠一靠吧。”
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紧,秦翊衡往前走一步,站到了章乔身旁。
章乔仰头又是一笑,慢慢倒过去,将头抵在了他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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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章乔发烧了。
秦小满是第一个发现章乔发烧的人。章乔作息规律, 秦小满吃完早饭还不见他起床,以为他睡懒觉,悄咪咪地溜进章乔房间准备吓他一跳, 刚从床尾钻进被窝就被那滚烫的热度吓到,立刻去喊方姨。
这一病来势汹汹,方姨都纳闷, 章乔腿上的伤不是快好了吗,怎么忽然发烧了?晚上等秦翊衡回家跟他一说。
秦翊衡知道章乔这是心病, 问:“医生来看过了?”
“正好医生今天来给我量血压, 当时就上去看了, 烧到快40度,吓死我了。医生让输液,还给开了退烧药。”
“您血压多少?”秦翊衡首先问。
“高压150,低压90。”
秦翊衡记得方姨每次量血压的数据, 依旧偏高,他蹙了下眉,又问:“空腹血糖呢?”
“还跟上回差不多。”方姨支支吾吾, “我好着呢, 别说我了, 说小乔。”
秦翊衡无奈, 只得问:“他人呢, 现在怎么样?”
“他自己说退烧了。”方姨叹了口气,“我一进去他就让我出来,也不让小满靠近, 说怕把病气过给我们, 吃了晚饭就一直在睡觉。”
秦翊衡脱掉西装外套, 点头示意知道了。
在书房待到十点多, 秦翊衡照常下楼去看秦小满,路过章乔房间,看到门缝底下透出的光亮,脚步稍一停顿。
这一停时间有些久,等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敲开了章乔的门。
章乔显然很惊讶,手还搭在门把上,一时忘记切换表情,几秒后才挂上笑脸:“有事?”
秦翊衡清清嗓子:“你发烧怎么样了?”
章乔一愣,猜到方姨跟秦翊衡说了,微微一笑:“好多了。”
如果不是他苍白的嘴唇以及过于沙哑的嗓音,秦翊衡可能就信了。
“量了吗,多少度,我看看。”
几句话直接堵住章乔的嘴。
见瞒不过去,他耸耸肩,无奈地说:“的确还有点发烧,但比上午好多了。”
“测了吗?没测了的话现在测。”
章乔发现秦翊衡专横起来也挺让人无可奈何,他房里就有耳温枪,拿起对准耳后一按——
“37.4。”章乔读着数,抬头看秦翊衡,“真的好多了。”
秦翊衡不信,拿过来自己看一眼。章乔哭笑不得,他是做过什么事吗,怎么在秦翊衡眼里信誉度这么差。
“药吃了吗?”
“吃了。”
秦翊衡把耳温枪搁回床头柜,上头还放着药和水,药板上少了两粒药,他姑且相信章乔的话。
余光又一瞥,秦翊衡见柜子上还搁了几本书,书脊贴着市立图书馆的标签。
章乔顺着他目光看去,主动解释:“睡不着,想看书催眠。”
秦翊衡想起章乔休息日都会去图书馆,问:喜欢看书?”
“算不上喜欢,打发时间。”
秦翊衡点点头,一眼扫去,那几本书里有小说、人物传记,旁边还倒扣一本翻了一半的经济学。
“对经济学感兴趣?”
站得有些累,章乔在床沿坐下,一向都是他找话跟秦翊衡说,今天秦翊衡罕见地主动询问,他便打起精神。
“之前没怎么看过,前几天在图书馆翻了两页觉得蛮有意思,就借回来了。”
“一直借吗?”
章乔点头:“借书比买书划算,再说买了书搬家也不好带走。”
秦翊衡看他一眼,没说话。
章乔自嘲一笑:“不过借回来才发现我想多了,经济学真是门高深的学问。”
“很难吗?”秦翊衡不解。
“很难啊。”章乔伸手拿起那本厚厚的经济学读本,随意翻开一页点了点,“比如这里,一国汇率调整对进出口的影响,我就搞不明白。”
秦翊衡弯腰凑近一起看,这种书对他来说毫无难度,飞快扫一眼说:“你这么想就很简单,汇率上升,本国货币更值钱,进口商能买到的东西就多……”
章乔心不在焉地听着。
发烧让他头昏脑胀,更重要的是,秦翊衡挨得很近,胳膊肘蹭着他的睡衣,那张英俊的脸也近在咫尺,垂眼就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以及说话间在薄薄的颈部皮肤下来回滑动的喉结。
秦翊衡大概没留意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在继续一本正经给他上课。
“这样说懂了吗?”
上完课还要反馈。
“感觉是明白了点。”章乔其实什么也没听进去,“你好厉害,懂这么多。”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翊衡耳朵尖似乎有些红,昂了昂下巴说:“我大学学的就是经济。”
说完他忽然盯着章乔,奇怪地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那双眼漆黑深邃,章乔感到脸上身上的温度更高了,往旁边挪拉开些距离:“有些热。”
秦翊衡这才察觉两人有多近,猛地弹开,站直身体,不自在地清下嗓子,顿了顿说:“如果只是入门,这本书不适合你,可以看点其他的,比如《微观经济学》。”
“啊?”章乔反应一会儿,“行,我下次去图书馆看看有没有。”
“不用去借了,这书我有,我去拿。”
“哎……”章乔话没说完,秦翊衡已经雷厉风行地开门走了。章乔盯着门板,连坐也实在费力,便脱鞋掀被地上了床,拿起手机。
手机解锁,屏幕上是秦翊衡敲门前他正在浏览的内容——穿着白大褂的章木之的照片。
页面再往下,还有更多关于章木之成就的介绍,以及一张她穿着深色西装套裙在学术会议上发言的照片。
同二十多年前相比,章木之容貌并未发生太大变化,只是褪去眉目间的青涩温柔,变得成熟、干练、威严。
整篇文章对章木之充满溢美之词,总结而言只有三个词——医学世家、外科圣手、至今未婚。
章乔垂眸,屏幕幽光映在他无波的眼睛里,等门外响起脚步,他又立刻将手机锁屏。
“那本书可能在我办公室。”秦翊衡推门进来,表情略严肃,“明天带给你。”
“好啊,不急。”
似乎没有其他的话可说,秦翊衡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道:“那你早点休息。”
“哎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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