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背景音乐里的女声渐弱,脆叶般清爽的笛声悠然吹奏着,如同荒漠里久逢甘霖。
高坡之上,额角处孔雀的金色头羽熠熠生辉,在黄昏之下金羽的红色底纹鲜艳如血,像极了羽毛粘连着皮肉的血管。
血管顺着他的眉毛曲转,淡黄的嘴叼住了他的眉头仰脖,孔雀脑袋中央是一只墨黑的眼。
眼下孔雀纹舒展着雀尾,勾起的尾巴覆在他的面颊处,火红的羽点如同正在燃烧的洞。
当孔雀仰头对着夕阳高歌,模特终于攀上了高坡。
脖子两边四股细辫的发尾扣着粟壳大小的铁环,铁环上刻着浮雕忍冬纹。
布料立裁将衣服分为内里和外里拼接的西服。
内里是泛黄的棉麻布料,上面绣着狂草书法,不羁的笔锋挥洒着墨者内心的豪迈,抱负未得偿所愿在潦草笔迹上淋漓发泄。
外里左半身套着纯黑的西服,一尘不染也高处不胜寒,是高楼大厦那双俯瞰万众的阴鸷冷眼。
硬质的西服就像无坚不摧的铠甲,隐藏着的炙热超脱于外焰的冷酷,扒皮破壳之下那裸/露的重生。
下身的短西裤露出的侧缝画着墨竹淡菊,裤带是编织的粗劣草绳,草绳嵌着的长串木牌,牌上复古的木纹刻着深红狂草书法。
串串木牌叠撞在一起发出的“哗啦”碰撞,像是枫树下的写满祝福古牌与风铃。
大腿裸露的肌肤紧扣着一道气质腿链,皮带挤出的肉呼之欲出,绷紧的链环中央扣着深绿的蝶茧。
脚下踩着的黑色皮鞋,鞋头正中央呈倒三角的开裂,裂缝里藏着的书写佛经宋词的麻布,如同在悬崖峭壁上行走的岩羊。
一脚万空,万劫不复。
流畅于一体的设计令在场所有人惊叹,这身繁杂的设计既保留了传统的念又创新了中西结合下的道。
但他们仍觉得这不足以洗白开场那双白色布鞋的败笔。
再之后,两面桃花点绛唇,一身灰白乌纱裙,腰间双层玉佩扣,蝶翅含在满茧中。
续上,额间一点菩萨红,怜悯翻覆悲情眸,肩上貂绒白胜雪,蝶栖双腕玉骨铜。
继而,步摇碧金栉流苏雨,簪花青赤钗勾丝须,踱步慢慢,蝶茧护甲翡翠江满绿。
你若想看华兴素裹,雅兴君子梅兰竹菊,你若想看华兴辉煌,琉璃良玉黄金甲,你痴清高有长衫布衣,你惜贪欲有璎珞耳珰。
华兴之贫瘠?可笑至极,东方千年传承岂能几位百年小家嗤笑鄙夷。
墨青这场翻身仗已足够漂亮,但还不能让这些傲慢头颅深深埋进他们的胸脯里。
他们只会承认东方艺术之精妙,但董霞并不想止步于他们西方虚伪的吹捧,而是让他们崇拜老祖宗的艺术近乎于渴望。
不肯低头?
那就再来!
咚——
一声鼓响——
咚咚——
两声鼓掌——
咚——咚咚——
千军万马之势,举起缨枪,冲锋——
色彩斑斓的毛毯陷入沙土中,肮脏污染着美丽的图腾,这已然不是秀场,而是证道的铁血战场。
高原女声撕裂的呐喊踏破沙雾,游龙并肩于黄昏,奔腾在朵朵红云之间,它伸出了爪牙。
高坡之上,傩戏木刻面具上的青面獠牙恶狠狠地与众人对视。
驱疫煞鬼的神正审视着众人的诚,头戴傩戏面具下那双漠视一切的淡褐色的眸,正如天宫圣道附身的神者少年。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充斥着东方美人的佳韵,是易碎的古董花瓶,也是藏宝至尊中密封的壁画。
众人举起手机连拍不断,刺眼的闪光灯聚焦在路长青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
这是东方的深海珍珠。
路长青戴着蝶茧的耳坠,蛄蛹的茧仿佛在呼吸生长。
夏蝉化作玛瑙压襟勾住西韵剪裁的黑斗篷。
斗篷之下,真丝绸缎香云纱衬衫绣着瑞鸟祥云,衬衫齐腰露肚,端庄中又透着暧昧的旖旎。
衬衫下网状珠帘勾勒着路长青流畅明显的腹肌线条。
皮带扣上双只佛手中举着阿吉麓之眼正视世界,万人朝/拜的神携带着祂的符号走向高坡。
宽大的绸裤上蜡染铜鼓纹在风中送沙尘诵经,藏红的穹顶下明纯的青蓝耀眼如炬。
佛将疼爱的优婆塞举向高坡,古语呢喃着祂最亲爱的孩子。
路长青扭腰走下高坡,与步伐大开的男模不同,路长青的步调更加柔和妩媚,像极了未经世的苗疆少年。
待路长青走近,众人才发现他肩上的斗篷是件拖尾长布,长得一眼望不到头。
薄唇毒嘴的高姆汉斯失神摇头,待路长青经过时,一阵梵音佛香扑鼻而来,他破坏了秀场礼仪,忍不住伸手去抓住路长青,得到的只是一片虚无。
飘逸的长尾轻擦过他的手背,似是无声的勾/引。
高姆汉斯猛吸一口空中残留的佛香,碧绿深情的瞳孔放大扩散,幽梦在他脑海里痴缠。
他像是中了蛊般,连叫了三声,“God!My god!Jesus!”
众人的手指尖扣着手机壳边缘,心如擂鼓,满身趴满了蚂蚁一样难受。
但神不顾子民,毅然决然地向前走着,走到了秀台前端站定。
蝶茧耳坠微微颤动,褐色褪去慢慢形成一层白色薄膜,薄膜里黑金花纹蝶翅清晰可见。
茧像一粒破壳的种子,蝴蝶的足搭在茧房的边缘,它伸出细长的触须试探着,而后垂翅在空中。
蝴蝶破茧,振翅欲飞。
突然,两只蝴蝶像是商量了什么,飞舞盘旋在路长青的身边,一只吻在了路长青的左眼,一只吻在了他高挺的鼻尖。
蝶吻是计划之外,却是两只蝴蝶的蓄谋已久。
路长青扯起长袍,甩袍转身,蝴蝶也在路长青转身之际,不舍地飞向天空拥抱自由。
所有模特走秀完毕,还要回台集体走秀一遍。
还没等模特走完,众人迫不及待地起身鼓起了掌,就连那双白布鞋也看得顺眼极了。
就在回廊重走时,白布鞋的蝶茧破开,两只蝴蝶飞在空中寻觅着。
腿环上的、腰间的、手镯上的等等蝶茧配饰都破茧成蝶,集体飞向了天空。
漫天的蝴蝶海寻觅着,最终形成漩涡阵,落在路长青的长袍之尾上。
它们化成一只手,束缚着路长青的步伐,拽住他、困住他,给予他无法呼吸的爱恋。
路长青解下压襟,潇洒一抛,西方斗篷长袍落在了满是土斑的地毯上。
蝴蝶的眷恋无疾而终,它们化作丝线,穿越人海盘旋在天空之上,呼吸着无边无尽的自由。
这是一场神秘诱人的蛊——
这是一场打破封建的固——
这是一场探寻自由的孤——
“GU”秀场完美落幕。
墨青一战成神,东方将成为时尚圈新的开拓赛场,而墨青成了那不可超越的首席品牌。
后台室,路长青还没来得及卸妆,就被门外的吵闹声打断了。
“董,拜托你了,让我见见他吧!”
“天啊,看在上帝的份上,就一眼,拜托你了,董!”
“嘿!董!我下次的秀场可以邀请他吗?”
欧洲又开始了他们的热情之火,堵在董霞面前非要见路长青一面。
路长青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他打开了门,引起那群欧洲人更大声的惊呼。
“天哪!他出来了!各位!”
“嘿!天使!你叫什么名字!”
董霞淡定地退拒着他们的疯狂,“你们吓到他了!一个一个来!”
平时傲慢到用鼻孔看人的设计师像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争抢着排队位置。
抢到第一位的幸运儿是董霞的前夫瑞克,也是批评路长青除了脸一无是处的那位。
他内心沉沦在路长青的走秀之中,仿佛忘却了之前的不屑,他笑眯眯地说:“哦,路!你简直是我的缪斯!跟我一起去鹰国发展吧!有你的存在,我将很快会超越自我,突破玫瑰裙的极限!”
排在他后面的爱丽丝忍不住站出来怼他,“天哪!你的前妻站在你的面前,你居然邀请别人去鹰国!你的脑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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