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晗抿了口酒,垂眸:“他还有这么有活力的时候?”
“可不,那会儿还没这么闷。”甘朗摇摇头,“所以他这脾气难出头啊,硬搁我这熬了好几年,才踩上风口尖打出了点名气。”
喻晗知道那部让贺平秋一战成名的电影,他还在家里看过。
贺平秋发现后还不给他看,也不知道在扭捏什么。
甘朗一顿:“早期我给他介绍人,他连低头给人家敬杯酒都不乐意。”
喻晗不置可否。
可不,结婚后他们吵架冷战了,贺平秋连道歉都带着别扭与脾气。
甘朗嗦了口串儿,好似无意地说:“也不知道你撞上他是倒了几辈子霉。”
喻晗说:“是走运。”
甘朗看过来,很意外他会这么说。
喻晗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没有他我妈早就死了,我也早就死了。”
甘朗虽然不清楚事情具体经过,但还是从喻晗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了大概。
他叹了口气,挟恩图报的结局往往都不尽人意。
“如果他性子正常点,当初好好追你——”
“我恐同。”喻晗半真半假道,“他要是正常点追我,我可能早就躲远了。”
正是因为贺平秋不正常,所以喻晗躲无可躲。
甘朗的酒量是出了名的不行,天生的,这会儿已经醉了。
“那还真是孽缘啊……这混账真的是,喜欢他的人特别喜欢,讨厌他的人特别讨厌。”
“还有剧组里那个苏羊,你也别太介意,当初那个绯闻就是媒体捕风捉影瞎造谣,说苏羊单恋还差不多。”
“他就傻子一个,也没情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单恋?
苏羊可不是这么说的。
喻晗没说什么,跟甘朗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你不信是不是?平秋是真喜欢你啊,怎么可能出轨……”甘朗拍拍桌子,醉得不轻,“他可能用错了方法,可能极端了点,但他爱你。真的,他爱你的。”
“我之前推荐了亲戚家的小鬼嗝……推荐去跟他的组学习,听小孩讲,贺平秋一拍戏休息下来就会带着耳机……有次小鬼好奇瞄到过,说贺平秋听得是和一个、一个叫老婆的人的语音聊天记录,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喻晗一顿,他很少看贺平秋的手机,因此还真不知道贺平秋给他的备注。
贺平秋也从来没当面这么叫过他。
甘朗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一会儿说贺平秋人怪,一会儿又忍不住给贺平秋说好话,矛盾得很。
喻晗虽然前七年被贺平秋管着没怎么碰酒,但最近一个多月喝得不少,酒量还是比甘朗好点的。
他扶着人往酒店走,听见甘朗低声说:“我这些天看着你,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不该让你来。”
“什么?”喻晗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要是恨他,来这反而膈应,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断掉所有牵系一走了之……”甘朗这会儿又不像醉了,“可你来了,还瘦了。”
“那天我在葬礼上看到你,还在想你要演这个角色得减点肥,得有病人的消瘦感,可那天试镜看到你,又觉得你瘦得不成人样了。”
“你说你不爱他——”甘朗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小晗啊,你是为这个角色减得肥?”
身边的人一直没说话,气氛安静下来。
他们走进电梯,一直把人扶到房间门口喻晗才道:“可能是因为家里的厨子走了。”
甘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奢侈,我都没舍得请厨子……”
喻晗没接话:“您早点休息。”
“嗯。嗯……”
“对了。”喻晗走了两步还是回头问,“您知道他得癌症的事吗?”
“平秋?”甘朗扶着门框也回头道,“知道啊,他那天来找我,说自己没几天可活了,要给自己安排后事……”
后面的话喻晗没太听进去,贺平秋只是因为得癌症才自杀吗?喻晗不知道,也无从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道贺平秋得了癌症,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死于自杀。
回到房间,他意外发现酒店还配有体重秤。
他站了上去。
体重秤上的数字要比喻晗上次体检时称的体重少二十二斤。
而上次体检就在贺平秋死前没多久。
婚后每年贺平秋都会逼着喻晗体检,好像特别怕人被自己折腾死了。但他自己却不好好检查,否则何至于拖到肝癌晚期才发现问题。
喻晗突然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砸向窗帘一角,仿佛那后面藏了什么人。
“蠢死你算了。”空气中响起他冷静的语调。
第1章 第三封信
将近新年,天气越来越冷。
早上醒来一翻身,凉气就嗖嗖地往被窝里钻。
喻晗闭着眼睛,紧了紧被子。
过去七年,喻晗和贺平秋也并非全是剑拔弩张的时候,虽没有爱,但偶有温情。前两年一到冬天,贺平秋就喜欢赖床,可能是人越来越瘦,脂肪越来越少,撑不住寒冷的冬日。
贺平秋会箍着他一起赖在床上,脸埋在他脖子里,不睡觉也不说话。
那是贺平秋鲜少“乖巧”的时候。
叫起床还会不高兴,跟小孩子一样耍脾气。喻晗无奈了,就只能拖着人腋窝把人拉起来,边走边说“再不起我要饿死了”。
不是喻晗不想学做饭,而是贺平秋太喜欢掌控他的感觉。
最初想着贺平秋不是天天在家,喻晗决定学烧菜的时候贺平秋还跟他闹过别扭,后来时间久了,也就随贺平秋去了。
爱烧烧吧。
喻晗自问最近两年他们没什么大的矛盾与分歧,偶有吵架也算正常,哪对伴侣不吵架?
他尽可能地顺着贺平秋,不让他吃醋、生气,不去社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不出门,最多在小区楼下转转。
所以喻晗不明白,为什么都这样了,贺平秋在发现自己患癌了的第一反应还是自杀,而不是和他一起扛过去。
做|爱的时候,喻晗觉得贺平秋就是只狗,像头畜生,但偶尔不做什么只是贴在一块儿,喻晗又觉得他像只猫。
一只瘸了腿的,即便身边有伴也依然散发着孤独气息的猫儿。
骄傲倔强,自卑敏感。
“叮咚——”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让喻晗不得不提前二十分钟起床,而出现在门外的却是一台配送机器人,用可爱的语调俏皮道:“很高兴为您服务,请dj开门键拿取您的物品。”
“……”喻晗有那么一秒的新奇,虽然这两年能在网上看到很多酒店都配备了机器人,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不过他并没有点外卖。
再看看走廊,一个人都没有。
这栋酒店的三层楼都被剧组包下来了,喻晗有点怀疑这小机器是不是出故障了,可面板上又明确写着他的房号。
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怪诞的预感,喻晗按下“开门”键,从机器人的肚兜里取出了一个蓝色的礼盒。
45x45大小的正方形盒子,系着熟悉的蝴蝶结。
“请按关门键关门。”喻晗还没反应,小机器人就掉头了,“记得给我好评哦,有好评老板才会给我充电!”
喻晗盯着渐行渐远的机器人,回头给前台打了个电话。
“哦,您问刚给您送上去的物品吗?是一个配送员送到前台来指定要给您的呢。”
“哪个配送公司我不清楚,需要帮您调监控查查吗?”
“不需要吗?好的,不客气,祝您一天愉快。”
喻晗挂了电话,将蓝色礼盒放到一边没有打开。他先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下巴上又冒了些青茬,不过不能刮,因为角色需要,造型师会打理的。
随后他又在冬日的早晨洗了个澡,透过窗户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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