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找什么啊。你家出租了么?”程醒言说,“我干脆搬回你家吧。还有你给我寄到剧组的那堆设备,我放哪都怕丢,就放回你家最合适。”——褚晏清有了新的盼头,每天也有事可做,好像进了躁期的双相患者,精神异常之高涨。
家装是要重新布置的。发病期间他扔了太多东西,屋子里空得像样板房。地毯、挂钟、香薰、飘窗靠垫、空气净化器,他要统统填进去。还要给程醒言准备一套全新的生活用品,牙刷、浴巾、睡衣、拖鞋,他提前购置完毕,跟他的摆在一块,用颜色区分开来。
行头也是要精细打理的。估算程醒言回来时已经入秋,他就专挑秋冬装。秋冬可以任意叠穿,长袖衬衫、毛衣、大衣、工装裤、短靴,虽说到手的几件羊绒和麂皮外套都中看不中用,御寒能力相当有限,但他宁愿冻死也不要把事情搞砸。配件也得跟上,他衔回来一堆发亮的金属,又入了大地和乌木沉香各一瓶。香水就有些过犹不及了,他在腕间试过一次,怀疑但凡往什么酒吧健身房走一圈,都得有gay排队抢购他的聊天二维码。至于程醒言,只会还给他一串喷嚏。
连刚用两三年的车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真想换辆新的,价格可以控制在七八十个左右……这个念头他倒是克制住了,他要留一些钱,等程醒言回来,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万事俱备,接下来只用数着日子等程醒言回来。某种奇妙的成就感将胸口里填得满满当当,褚晏清短暂忘却了其余所有,甚至放纵自己当了酒鬼,买回来的白朗姆本来应该用于制作酒渍橘子片,他却简单就着柠檬味苏打水喝了。母亲纵酒离世之后,这是他第一次不抱任何功利目的地沾染酒精,连因此留的阴影都短暂忘了。
酒是安眠药的有力竞争对手。褚晏清倒沙发上失了意识,如果没有阵阵门禁铃声,他恐怕会一直睡到午后。
可视门禁的监控画面有些失真,屏幕里赫然出现一根鬼鬼祟祟的烂香蕉,率领一头营养过剩的水滴鱼。是他舅舅叶同海,和对方未过门的女婿。
胃里猛地拧了拧,昨晚摄入的酒精好像在里边竖起来了。褚晏清宿醉后的脑子被迫运转起来,立即拨了报警电话。
自从他将小区的安保人员上下打点一遍,已经很久没见过叶同海的影子。也不知对方今天是怎么混进来的,恐怕因为叶岚的忌日快到了,对方每年这个时候都格外活跃些。
不等他进一步反应,两人又尾随其他住户上了楼,装修工似的开始凿门。
叶同海在门外嚷起来:“说话哪褚晏清!我早上都看见邮递员往你家送件了,你肯定在家!”
褚晏清断然不能开门,屋子里有他新置办的一切物件,每件都很重要。他像是要守护宝藏的龙,警惕地盘旋在领地上,“我已经报警了,你有什么事都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我早说你跟你那杂碎爹一样,出事就只敢躲着!”颠倒黑白是叶同海的强项,又唯恐他邻居听不见似的拔高了声调,“我不管你们躲哪去,都得把我姐的命还回来!”
“命是靠钱来还的?好吧,过些天我给我妈多烧几张纸钱,就当还命给她了。”
叶同海一时没有回答,只断续着吐出几个脏字。门外接着传来阵尖锐的杂音,应该是暴力拆卸胶带和纸箱的声响。褚晏清胃里随之刺痛起来,牵连着心脏,蔓延起极不安的预感。
那水滴鱼谄媚道:“爸,盒子里都是相机啊,值钱的!一台都得上万。”
“真的?你小子识货么。”叶同海冷哼一声,又冲门内吼道,“褚晏清,你要是不愿意开门,我们就把你门口这快递拿走了,能抵多少是多少。你也别不情愿,你妈忌日马上到了,都是为了给她置办点物件……”
褚晏清没法继续忍耐,“立刻滚蛋,别动我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者:梳毛,打香波,扎蝴蝶结,变成美丽狗狗(亮晶晶)(亮晶晶)
然后就被溅一身泥点子了,没脸见人了,偷偷焦虑去了
第40章 第35条 出意外也不会太难受
叶同海那女婿乍看是一团臃肿的横肉,四肢行动倒挺敏捷,此刻已扛着装设备的纸箱挤进电梯。褚晏清来不及思索安全问题,当即用一只手臂扒拉住了电梯门,又将对方连着纸箱一并拖拽出来。
几只设备从纸箱里噔噔噔砸落在地。叶同海连忙命令胖子先抢设备,能顺走多少是多少,胖子找着了优势区间,半边肩膀往他身前一捣。要论吨位,褚晏清比对方逊色不少,后背跌撞上金属消防栓,胸腔里猛烈震荡着,他仿佛生吞了块废铁,在喉间尝到锈蚀的血腥味。
循着电梯发出的刺耳警报,同楼层的邻居率先涌上来,制止已杀红眼的几人继续缠斗下去。接着赶来的是安保,物业,警察,看热闹的其他邻居,将楼道口团团堵住。
叶同海又开始哭诉了,扑倒在地谁也拉不起来。内容还是三年前的老一套,无非是要他和褚远见杀人偿命,偿不了命也可以勉强接受赔钱。嘈杂中,褚晏清表现得异常沉默,宿醉让意志和躯体剥离开,甚至辨识不清方才究竟伤到哪里,脊背、胸腔,都残存着隐隐的钝痛,只是他一贯秉持能动弹就是没事的理念,也不打算再多留意。
“先生。褚先生?”
眼前是一名穿制服的年轻警员,对方身后的墙壁刷得惨白,挂着“化解矛盾纠纷,构建社区和谐”几个鲜红的大字。那鲜红色再度勾起喉间新鲜的血味,褚晏清终于回过神来,他正坐在派出所的调解室里。
警员继续问:“先生,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我没动手……”
褚晏清刚要辩驳,余光扫到对面胖子青肿的脸,明智地收了声。
叶同海在一旁嚷嚷道:“警官,这小子刚可是说要杀了我!我早就怀疑他是杀人犯了,我姐姐出事和他脱不了关系,你们到底管不管?”
“老伯,我们已经调到三年前的档案,叶女士确实是意外身亡,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案子从来没进过刑事程序,你也别抱太大执念。”
褚晏清冷不丁道:“警官,别搞错了,他的执念在于要钱。今天差点要抢走我的东西,性质应该要算抢劫。”
“褚先生,你说话注意一点,不要激化矛盾。”警员严肃道,“还有你,老伯,私闯住宅是违法行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要能谈早就谈了!”叶同海急着控诉,“谁知道他们父子俩半点良心都没有,这小子去年答应帮我跟褚远见谈谈,结果那畜/牲钱吐不出来多少,现在还躲国外去了,也不知道躲哪门子债主呢,压根联系不上。我也是没别的路可走所以才……”
褚晏清说:“该转达的我已经转达了,只是褚远见认为你不值得信任,给你多少钱都是填无底洞。至于你们之间再有什么仇什么恨,都和我没关系,以后你他妈别随便来找我。”
为让两边各自冷静一下,警员决定将他们暂时分开。对方的战略是先做好叶同海的思想工作,褚晏清被单独安置在走廊里。
派出所总是充斥着无谓的吵闹。左侧是一对争执的男女,互相面上都挂了彩,男方仍在扯着嗓子挨个数落女方那串没分寸的亲戚;右侧是一名孤身拖着孩子的母亲,婴儿在她怀中嚎哭得太久,她已然麻木,只管将孩子看住。褚晏清好像被这种吵闹同化了,从脊背到胃里抽拉的痛觉令他忍不住咳,也断断续续发出些声响来。
手机荧幕再度亮起,已堆叠十余条未读消息,统统来自程醒言。对方昨晚给他传来几张蹲守在泥坑里取景的照片,没能收到答复,此时发来的是小猫缝裤衩表情包。
程醒言:不回消息是吧?你倒是发达了,留我和孩子白天在工厂里缝裤衩,晚上在泥地里插秧的确,从昨晚睡死到现在,他就没回过程醒言的消息。褚晏清前些年也老犯这毛病,不是真忙得腾不出手,是带点刻意的逃避。而他已下死决心要吸取失败的教训,连忙吊起一点精神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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