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落款章。”傅苔岑捡起桌上的湿布擦拭手指沾染的墨水,脸上漾起略施小计却已然得逞的笑意,“这个印一落,你可以简单理解成,我现在是你的作品。”
第15章 你不是舔狗
这种程度的调情话,夏赊雨感觉很有些吃不消,只得别扭地答道:“那幸好洗个澡,你就不是了。”
傅苔岑不置可否地捺了下嘴角:“你倒提醒我了,下次我要定制一块防水的印台……”
话未说毕,门口传来余茉小心翼翼的声音,好像站了有一会,生怕打扰到他们的谈话,表情看上去也有些复杂。
“傅老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赶时间……”她半躬着身子走进来,根本不敢抬眼直视,只是把重新打印的证明拿出来,“麻烦您签字。”
傅苔岑也不再为难,随手签了字,余茉又一句话三鞠躬地走出去了,不多时听到门被带上的声音,房间里又彻底安静下来。
夏赊雨脑子里空了一下,不记得被打断前他们在聊什么:“刚刚你说……?”
傅苔岑看了他一眼:“我说我要定制一块防水的印台。”
“做什么?”
眼神从对方的领口擦过,傅苔岑道:“你皮肤很白。”
夏赊雨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呢?”
“可以在你身上写字,然后盖章,你洗澡也洗不掉。”傅苔岑歪着脑袋,把笔悬在指节处转了一圈,表情玩味,好像脑子里已经在幻想,“感觉应该非常美观。”
“……那你应该只能想想了。”夏赊雨回答。
傅苔岑继续提笔临帖,表情却是笑而不语,有种胸有成竹,誓要择日付诸实践的意思,夏赊雨也不想再深谈这件事。
临出房门前,夏赊雨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问:“所以她是为什么被辞退的?我是说余茉。”
傅苔岑背对着他,随口回答:“你觉得她怎么样?”
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不算很灵的,但看起来可以信赖,做事也比较认真。
“看起来还行,做助理,安排琐事应该还算称职?”
傅苔岑用纸擦拭了一下笔侧,直起脊背:“确实如此,但她和肖云峰在谈恋爱。”
“?”夏赊雨错愕,但错愕过后,他又想,这似乎也不完全构成理由。
“他们怎么谈上的我不知道,我只是后来才听说肖云峰前期接洽的时候经常请她吃饭。我不干涉她的私生活,也没那么古板,她想和谁谈都可以,大不了绘风后续我自己跟进就行了。”
“但是,后来版权意向谈得差不多,肖云峰拿来了版权运营方案。”
“我看过,但我不太满意。”傅苔岑说,“当然,我不满意也很正常,方案都是要碰的。所以我跟他说,我不同意安排这么多线下签售,还有一些不太相关的直播。我认为作者需要保留一定的神秘性,并且我还需要时间写我的新书。”
“我不知道肖云峰有没有拿直播方的回扣,总之他几次三番做我的工作,想让我接受。可我没松口。直到有一天,他可能也是跟我拉锯得烦了,就说,傅老师,像你这样的颜值,不好好利用去卖书,是一种浪费。”
夏赊雨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知道,傅苔岑心高气傲,最介意这件事。他不喜欢被人说用脸去卖书,因为他每本书都用尽了心力,他想要大家关注的是他想表达的内容。尤其是版权经理之于作者,几乎等同于伯乐,如果肖云峰都只把他的颜值人气置于内容之上,那他是真的很难放心交出版权。
夏赊雨甚至觉得此时在他面前敢于复述出这句话的傅苔岑,正在把自己剖开了放在他面前。
“我当时情绪激动,说了些过激的话,当然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总之都非常不体面,最后我让他滚了出去。”
“呃,那余茉呢?”
傅苔岑笑了一下:“她第二天又来劝我,说肖云峰同意减掉一两场直播来满足我的要求。”
“她还在替肖云峰说话?”
“是的,有点寒心吧。”傅苔岑的背影看不出情绪,“我说过我是个很小气的人。发现我可能以后都没办法再放心用她以后,也不想再耽误她,就干脆辞掉了。”
“但是呢,她一毕业就跟我跑场子,三四年了吧。”傅苔岑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她爸透析,我借了她不少钱,说是借,也不指望还。至于她现在的公司,也是我私下打的招呼,还算仁至义尽吧。”
他转过身,看到夏赊雨的表情愈发凝重,好像很想安慰劝解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他一下笑出声来。
“夏赊雨,你看看你现在的眼神,可别太爱我。”
这个人好像就是有种把自己的情绪轻而易举淡化的能力,等你想捧着心送出去的时候,他突然后撤,好像完全不需要,更不想显得软弱。
夏赊雨有点自讨没趣,只得凛了凛眉,把眼神里的感情全剥了去:“那这个事,我确实没法代替肖云峰来道歉。”
傅苔岑无所谓地摆摆手:“跟你没关系。不过我挺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哪件事?”
“我的颜值。”
夏赊雨的嘴角抽了抽,当面评价对方长相这种经历好像并不常有,夏赊雨发觉自己很难开口,但良心又使他没办法在这时候说违心的话,进一步伤害傅苔岑。
“你确实非常帅。”
目睹夏赊雨脸上一本正经,晕红的耳廓却暴露了他,傅苔岑笑得偏过头去,衬衣的领口很低,一扭头锁骨的形状就很明显。
“虽然很感谢,但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说,用颜值来卖书这个说法,我应该接受吗?”
夏赊雨被自己的误解搅得怪窘迫的,但还是沉下心想了想,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觉得每个人都要接受自己的两个维度。一个是自己认同的自我,一个是社会性下,也即旁人眼中的自我。”
傅苔岑的表情认真了些,似乎很意外从他这样经历不多的年轻人口中听到这么成熟的答案。
夏赊雨继续说道:“就像我不认为我只会做题,但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把我称为小镇做题家。”
“还有很多人觉得我是小地方出来的,没什么底线,狗皮膏药似地争取版权,比别人愿意花时间,比别人更不要脸,有人私下议论我太舔了,可以做到卑躬屈膝,一个连自尊都不要的人,自然比别人更容易受你的青睐。”
傅苔岑听到这里,颇有些义愤填膺:“真是无稽之谈!”
夏赊雨有些感动,想进一步聆听他的认同,结果却听到他说:“我倒是想知道被你舔是什么感觉。”
“?”
傅苔岑耸耸肩:“因为每次都是我舔的//你。”
“……”
刚刚竟然会萌生出想要安慰对方的想法,夏赊雨感觉自己简直是不可理喻,他清了清嗓,决定速速结束这场突如其来又掏心掏肺的对话。
“总之!我们无法改变别人的想法。你当然可以坚持自己,没必要和社会性的那部分置气。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你需要社会性的那一部分来生活,当然也可以利用。一切都取决于你的需求。”
傅苔岑不置可否:“非常实际的一个答案。也可以说,非常夏赊雨的一个答案。”
夏赊雨认为这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如你所见,我就是这么一个挺功利的人。”
傅苔岑看着他,还是笑笑的,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是说:“幸好。我没有早早把版权放给你。”
潜台词是,夏赊雨一旦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他就完全不香了。
这究竟是不放版权的真实原因,还是一句用来做托词的玩笑话,夏赊雨无从判断,他甚至也没有想过,一旦他签到版权,他和傅苔岑的关系将会有怎样的变化。
不过,也许最功利的人也会有不计回报的时刻,比如这个时候,他突然想,下一次是不是也该由他主动奉献一下,让“舔狗”这样的批评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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