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配合着糟糕的天气,车载电台邀请的经济专家还在预测今日A股持续下跌的噩耗。
向来开车像菩萨一样的池嘉言难得感到一阵焦躁。
后视镜中全部都是想借道的车,池嘉言瞥着后视镜慢慢踩油门,不给他们留出能借道的空隙。
国内外时差令Cher又在这个点给池嘉言打电话,学校已经把售卖作品获得的金额打到了池嘉言的账户,他们需要确认池嘉言是否收到。
经过Cher的提醒池嘉言才记起来还有这茬事,他点了下头,想到那笔钱心里有些疑惑。
“Cher,你卖出的作品价格跟以前一样吗?”
“对呀。”Cher一听池嘉言这么问立刻猜到了什么,热心地问道,“怎么了?转给你的钱少了?”
“不是……”池嘉言犹疑片刻,小声地说,“是特别多,比以前多了好几倍。”
现代社会还有谁会嫌钱多的,而且他们的毕业作品没什么人气,再多几倍也多不到哪里去。
Cher哭笑不得地吐槽笨蛋池嘉言:“钱多还不好嘛!你多赚点钱早点在国内开画廊,总比天天在那拍卖公司强!”
堵塞不通的高架桥车流缓慢地移动着,池嘉言匆匆结束通话,跟Cher讲自己上班快要迟到了。
今日上午黄伦阳在主编办公室开完早会,查看手机发现了徐斯聿的消息。
黄伦阳:当然说了,昨晚我就给他打电话了!
徐斯聿:他什么反应?
黄伦阳:没反应,他就说知道了。就跟言言平时跟我们聊天的语气一样,你可以自己想象一下。
徐斯聿自然是能联想的。
——池嘉言沉默寡淡的性格致使他接收任何外界事物都是慢吞吞的状态,徐斯聿甚至能想象出当时池嘉言跟黄伦阳聊天的表情。
或许会慢半拍地点头,然后应声,惊讶的话眼睛微微睁大。一定会跟黄伦阳道谢,麻烦朋友为了他特意去调查这些事情。
徐斯聿:还说了什么?
黄伦阳:他说自己不会跟翟淮宇谈恋爱,让我们不要担心。哦言言还说要请我吃饭!他说我调查这些肯定很辛苦!
黄伦阳:他总是因为这种小事跟我们道谢,真是的。
对方转述的这些话基本与徐斯聿猜测的吻合,在朋友们眼中池嘉言鲜少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因此“池嘉言生气”就变成了特别稀罕的事件。
比A股下跌、崇佳业绩突破新高更让人觉得在意。
那么徐斯聿究竟为什么让池嘉言那么讨厌?
男人自认为没做任何不正常的举动,比起黄伦阳钟岷承的格外维护,徐斯聿连跟池嘉言肢体接触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明明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崇佳那么大的公司,能当上副总裁的助理肯定也不会是一般人。
委托人购买的金器一部分在公司,另一些需要联系其他客户购买。
赵轩根据每位客户的行程安排好他们见面的时间,池嘉言只要根据赵轩拟定的计划按照顺序去跟客户交易。
市场部的休假将于两天后开始,到底一下子需要那么多藏品,赵轩还是没把握在市场部休假前把这些工作做完。
上午他们联系了两位豪门太太,赴约路上还是由赵轩开车。
大概徐斯聿的无动于衷令池嘉言有些恼怒,眼下他望着自己身边的副总裁助理,只能试图从赵轩这里寻找突破口。
于是池嘉言望着自己手里繁琐的藏品清单,试探性地说道:“赵哥,之后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作为旁观者赵轩不知道池嘉言的顾虑,然而以正常人的思维思考问题赵轩只会觉得池嘉言现在很奇怪。
他不知道徐斯聿跟池嘉言究竟什么关系,但两人至少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么池嘉言在崇佳被徐斯聿关心便是人之常情。
赵轩觉得就算自己不主动提,副总裁也会开口让赵轩去市场部帮忙。
“哎呀小池,昨天我都说啦没关系,你不要觉得有负担。”赵轩冲池嘉言笑,语调轻快,“我们早点完成这些工作然后去休假不是更好嘛!”
赵轩的理由听上去无懈可击,池嘉言的笨嘴再也说不出更多反驳的言辞。
其实还有个原因赵轩没有告诉池嘉言——假如自己现在回公司,阴晴不定的副总裁可能会直接把他赶出崇佳。
与池嘉言见面的豪门太太跟池嘉言小时候接触的长辈很像,交易藏品之余她们听闻池嘉言是单身,个个热情地给池嘉言介绍对象。
聊这些的时候赵轩忍不住偷偷去瞧池嘉言。
——青年低着头,脖颈细细一截。长长的睫毛垂落着,五官精致,皮肤莹润白亮,仿佛油画一般被仔细描绘出来。
赵轩一瞬间找不到恰当的形容,只觉得池嘉言很像他遇见过的、被收藏家细心保存起来的珍稀玉石。
也许因为内向的性格,那么张扬明艳的外貌被默默包裹起来,认真观察却是令人心惊的漂亮。
与此同时池嘉言礼貌拒绝了客户的好意,赵轩回过神,连忙找借口跟池嘉言一起带着藏品离开。
临近下班的时间,池嘉言收到了徐斯聿的微信消息。
徐斯聿:我在公司等你,晚上一起吃饭。
池嘉言抿了抿唇,退出微信装作没有看见。
五分钟后,池嘉言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徐斯聿:梁女士让我好好照顾你,如果晚上你要加班我们就在公司一起吃晚餐。
池嘉言吓了一跳,慌张打开微信,迅速给男人回复。小哑巴:好。
小哑巴:不要在公司。
小哑巴:去外面吃。
如今得到池嘉言的回复都要采取这种威胁的方式,徐斯聿看到这几条连续的消息习惯性笑了笑。
看来池嘉言真的很在意,他真的很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朋友关系。
池嘉言和赵轩踩着下班的时间点回到了公司。
助理去停车,池嘉言拿出放在车厢里的保险箱,他把保险箱里的藏品放进公司就可以下班了。
电梯下行,放完藏品池嘉言回了趟市场部。
口袋里的手机在此时振动起来,来电显示是林欣可。
“喂,艺术家。”崇佳秋拍结束了,池嘉言不会像前段时间那么忙碌,“今晚有没有空啊?出来吃饭呗,好些天没见你了。”
想起男人那两条态度强硬的微信消息,池嘉言回应的声音很轻:“晚上有约了。”
林欣可无所谓地说道:“哦那真是太遗憾啦——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徐斯聿没有给你安排很多工作吧?”
“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林欣可自言自语地评价,“做不出压榨朋友的事。”
池嘉言没吭声,或者这会儿他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但是林欣可凭借对池嘉言的了解,竟然在这很短暂的沉默中嗅到了一丝异样。
“怎么了?”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到可怕,“出了什么事?”
其实假如是回国前的池嘉言,甚至几天前的池嘉言,林欣可都不可能从他口中套出话。
只不过从昨晚开始池嘉言一直被那股诡异的焦躁感唆使着,而林欣可恰好是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因此池嘉言很艰难地出声,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有点别扭。”
“什么?”
很快池嘉言把副总裁和助理的所作所为复述了一遍:“我不想他这样……我觉得这样很奇怪。”
林欣可听得无语至极:“你们好歹认识了这么多年,他让自己的助理来帮你有什么问题?你们公司有人知道了?没有啊!”
“不用说他,你身边那些朋友,包括我,放到谁身上都会这么做。”林欣可振振有词,语气突然尖锐起来,“这哪里奇怪?他一点都不奇怪。池嘉言,艺术家,是你太奇怪啦!”
原本林欣可还想继续说下去——比如你们两个不可能有结果,所以池嘉言那些顾虑迟疑根本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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