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醒接住他的视线:“怎么了?”
“没有,”严耕云说,“我就是有点奇怪。”
王醒:“什么?”
严耕云:“一般一个人去世了,他的家人会像你这样,找他认识的人这样打听吗?”
王醒说不会,严耕云看他怪理直气壮的,心里反倒坐实了那个八卦,这念头让他卡了一下:“小王他……他不是病故的,是吗?”
王昱的死因,王醒说要瞒着,可实际当天就在亲戚之间泄露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王醒没什么好遮掩的,把头一点:“嗯。”
严耕云心里一恸,下意识想问他为什么,可刚要张嘴,又想起王醒这些行为,电光火石间忽然反应过来:小王的这些家里人,怕不也是懵的,所以他就是问了,也是白问。
可是不问,严耕云又觉得心里堵,于是他舔了下嘴唇,自己也有点不知所云:“那……那他走的时候,看着痛苦吗?”
这句话其实也不煽情,普普通通、磕磕巴巴,可王醒听完,却猝不及防地感觉到了伤心。
除了那天到湖边去认尸体,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种情绪了,无论是党丽萍哭到双腿失能,还是王宜民的猛锤胸口,亦或者亲戚那些轻蔑的言论。
自私啊。
心理承受能力差啊。
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叫白发人送黑发人。
死了爹妈可怎么办哪……
这些团结一致的老生常谈,把死了的人再往下踩一脚,替活着的人考虑再考虑。
他们委实是精神上的胜利者,完全有资格抨击王昱的懦弱,王醒也从不替他辩解。
适者生存,活不下去的人,就是不适的,这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严耕云这句话很柔软,它的目标是王昱,而用意是关心,和其他的任何一切都没有关系。
王醒挪开视线,看向严耕云昨天在下面站的地方,心想王昱还可以,交了个挺通慧的朋友。
对面,严耕云问完那句之后,就见小王这个冷脸的哥眼帘往下垂了一点点,遮住了大概1/4的上眼球,嘴唇中间也微微地张开了一点缝,神色也有点愣怔。
这些变化很细微,放在脸上,五官基本一样没动,可他忽然把眼睛一眨,里头倒没有泪痕,但他立刻转开了脸。
那一瞬间,严耕云竟然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种破碎感。
他好像挺伤心的,严耕云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不知道哪个点上刺激到了他,迟疑了一下,伸手越过桌子,在他手腕上拍了两下。
“我……给你看条鱼吧?”严耕云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我觉得它有点像你。”
手腕上有种绒毛似的触感,王醒垂下眼帘,看见他小拇指那边的手背边上,有一道像弓柄一样的疤,挺深的,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不过没等他空出脑子来想,他又听见严耕云说给他看鱼。
王醒抬眼去看他,四目相对,严耕云的脸上满是真诚,然而王醒的脑子里却只有抽象。
鱼?像他?意思是他长得像鱼吗?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人这么说过。
第9章
那是一条黑白色的,金鱼?
养在一个有圆镜子和鹿角装饰物的纯水鱼缸里,视频下方的文案行上写的是:哥特金属。
王醒不了解观赏鱼,但它一眼下去,好看得令人咂舌。
鱼身看图片是黑色的,流线像鲫鱼,扇尾大而蓬开,鱼尾根部前半截跟身体同色,到了尾部有一截白色,黑白之间有牡丹花瓣上那种丝状的渐变,尾部尽头也有类花瓣的不规则波状,鳍是两片类似的花瓣配色,只是比尾巴小很多。
然后静态里它就已经挺好看了,但一游起来,身上还会出现流动状的墨蓝金属色虹彩,再配上那个飘逸灵动的大尾巴,也难怪弹幕里到处是赞美:
哇塞!好贵气!
这鱼真漂亮一看我就买不起
它看起来比我有钱
cool炸
……
如果是像这条鱼的话,那王醒不仅没法有意见,反倒是该觉得不配了。
不过别人说他像好看的,抬举王醒还是懂的,他看完这条好看的鱼,又听了一句好听的话,心情还真被哄好了一点。
他抬头的时候,严耕云正靠在对面的椅背上喝养乐多,见他抬脸,表情好像正常了,就说:“像吧?”
王醒说:“不像,高攀不起。”
他的外貌挺优越的,严耕云没想到他会面不改色地来这么一句,有点冷笑话的效果了,严耕云乐道:“你这个‘高攀’指的是什么?”
“颜值吧,”王醒实话道,“外行能看的也只有颜值了。”
严耕云说的其实是气质,就是那种很简单沉着,不张扬,但又挺高级的感觉,不过颜值?严耕云虽然在笑,但却没有开玩笑:“你的颜值跟它比,算它高攀你。”
王醒有点怀疑他在拍马屁,但他找不到严耕云这样做的动机,有点无言以对:“你是认真的吗?”
严耕云挺认真的:“你会这样,是因为你鱼看少了。半月这种斗鱼,普遍颜值就挺高的,10块钱随便买一只,都不会丑。”
原来这条鱼输在了这里,都好看等于都普通,属于结构性失败,王醒把手机还给他道:“那我有点懂了,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养鱼了。”
“好看嘛,入门级的消遣也不贵。”严耕云说着去接手机,刚捏到一个边,那边王醒还没放,它就忽然振起来了。
随即屏幕点亮,王醒瞥见那个来电人叫“卖鱼佬”。
严耕云见状,对王醒说了句“我接个电话”,然后偏过头,接起了电话。
而他去接电话,王醒抽空也看了下手机,群消息永远都是99+,也少不了李霖,他又发了一串。
[李霖]:我到卖方的厕所来了
[李霖]:见识见识
[李霖]: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
这个聊天的前提,是今天下午工作群里忽然传开的一张截图。
帖子的标题是:最近各个地方厕所的消息都挺准的。
至于内容,大意就是博主本人一周之前发帖,声称在某知名地产集团的厕所里,听到有人说据传,昨天开会,全市范围内放开限购,具体细则一周内出。
然后一周之内的今天,限购果然放开了。
下午大家就都在玩这个梗,李霖也不例外。
王醒点开键盘,才准备回他一句[有的,只要你在厕所蹲得够久],对面,严耕云却言简意赅地说了3句,咋了?今天不行,我不在家。晚点给你打过去。然后挂了。
王醒没想到他这么快,迟疑了一瞬,暂时没回李霖,把屏锁了。
两人各自清净下来,像鱼的话题已经聊完了,按理来说,应该拉回像鱼之前了。
可王醒先前那个表情,严耕云怕他再那样,正在心里盘算,要不自己不问了,把话题扯开算了。
于是他措了下辞,刚想顺势接一句:你说巧不巧,咱们刚看的这条鱼,就是这个卖鱼佬的。
可谁知王醒忽然说:“那就话说回去,还是说王昱吧。”
严耕云一愣,又看见他说:“他走的时候看着还行吧,挺平静的。”
这可是他自己要说的,严耕云乐见其成,然后听了答案他也挺平静的,“哦”了一下,说谢谢告知。
可他没有对王昱发表点评,别人都评了,便衬得他不合群,王醒说:“不批评他两句吗?糟践大好的生命什么的?”
严耕云一听:“批评啥啊,我又不了解他。”
王醒话挺难听,但眼神是温和的:“批评不需要了解,长了嘴就行。”
严耕云知道他在挖苦别人,并不是针对自己,安然地把肩膀一耸:“那不好意思了,我没长这种嘴。”
无效的批评彰显爹味,虚伪的批评打压别人,这世上很多老生常谈的批评,不过是集体潜意识和当地伦理共识的一种传承。至于有效的批评,严耕云心说他算哪根葱?活得是有多成功?还批评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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