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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这是霍煊懂事后，第一次叫她母亲。
艾琳女士心疼，却又心狠地闭了闭眼。
“希尔，我不希望你现在在小意最难受的时候刺激他，他能够和霍清明结婚，就证明他已经从你给出的伤害里走了出来，你现在这么做就是侵占他的空间……即便你再放不下他，再如何回忆他，追念他，你都必须承认，在他不喜欢你的时候，你不能强迫占有他。”
艾琳女士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了偏执的恶徒。
“真正的喜欢是成全。”
“是放手。”
“而不是撕开伤口，在愈合的伤疤上反复撒盐，不断蹉跎与折磨。”
艾琳女士不知道自己的话霍煊听进去了多久。
男人很沉默。
但这一刻，艾琳女士无比怜惜。
她唯一一个孩子的身影仿佛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孤塔，曾经的他是那么少年意气，坚不可摧，现在却被风霜打击的崩溃、绝望。
而很快。
霍修远踱步过来。
年长的理想主义者很少和自己的孩子谈心，这一刻，他却轻轻拍了拍霍煊的肩膀：“我和你谈谈。”
“父亲？”
“谈谈他为什么会这么冷漠。”
“……”
霍修远很少和孩子有所对话，他的人生早就献给了他最喜欢的电影事业，即便是他的妻子和孩子也要不断往后顺延，因而他不在意欧文老爷子对他的任何偏见，也不想在霍家权势旁落到明意的时候，对晚辈执掌的股份抱有任何争取的想法，他是个纯粹为热爱事业奉献终身的理想主义者。
即便是面对性格怪异的孩子，他也很少提出自己的指教。
但现在，霍修远把霍煊喊去了书房，艾琳女士错愕。
“修远……”
霍修远安慰他：“没事，只是这事有些私密……”
艾琳女士抿唇，其实她也想听一听。
但这涉及到明意的私事，艾琳女士礼貌地离开。
而霍煊沉闷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霍修远的书房很小。
不若霍煊打小能争会抢，书房面积仅次于去世的霍老爷子，还都摆满了他从霍老爷子书房和库房“抢”来的古旧宝贝。霍修远的书房面积小小的，四面墙壁上挂满了电影海报和经典影片的剧照，此外就只有一张简洁而实用的大木书桌，这是书房的中心，上面摆放着电脑和杂乱的剧本。
黄色灯光柔和。
温馨的光耀在霍煊的睫毛上打满了碎金。
“你想同我说什么？”
“他洗掉了所有的记忆。”
“什么？”
霍煊挺刮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洗去了记忆？”霍煊语气古怪，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双脚钉在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霍修远这些年对此很感兴趣，甚至还拍摄了一部不算小众的心理悬疑片子，而乔尔……刚巧是明意的催眠师，也同时是电影的专业顾问，在没有泄露明意隐私的情况之下，乔尔提供了相似的案例。
剩下的，都是他查的。
不算难查。
至少……他比霍煊和欧文老爷子，更先一步查到了明胜今，和简意这个一夕之间从国外领回来的S级omega。
但他一直沉而未发。
霍修远无比理性：“催眠可以做到清洗记忆的程度，明胜今和霍清明带他去海外，不是为了散心，而是专门给他洗去记忆，他现在应当已经忘记了你，不过强行清洗记忆也可能会带来一系列不可预测的后果，如人格的改变、自我认知的混乱，甚至性格大变……”
这就是他隐瞒的原因。
因为在他看来，这个omega已经是丢弃过往记忆的“新”人。
这也是霍修远要和霍煊强调的。
他看过去，带着专业学者般的睿哲：“希尔，我听你母亲说，他曾经是个乖顺胆怯的beta，现在你面前的omega没有beta谨小慎微的生活习性，他的第二性别，过往回忆，甚至当下的性格全都大变，现在omega更像是一个新的个体，那么……他还是原来那个你想要的beta吗？”
“……”
此时的霍煊，挺拔不再，alpha碧玺色的瞳孔急剧收缩，惊异，错愕，却又觉得对面男人说的话并未作假。
明意的变化霍煊早已觉察。
明意洗掉了记忆？
洗掉了……二人所有的曾经？
霍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般萎靡不振，泄去所有气力，重重地坐在书房里的单人沙发上，背部颤抖地弓起，手指则深深地插入浓密的头发中，霍修远听不到他在呢喃着什么，只是那气息声中夹杂着煎熬、无奈和撕心裂肺的悲痛。
原来，明意早就忘记他的存在。
所以——
才会同他这么疏离。
半个小时后，霍煊从父亲的书房出来，肩膀垮了下来，背部弯曲，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房间，脚步沉重且拖沓。
远远望去，整个人彻底变成一片荒芜的废墟。
艾琳女士担心。
伴随着微弱的叹息声，艾琳女士轻声道：“阿煊他？”
霍修远朝她摇摇头：“随他去吧。”
艾琳女士顿了顿：“阿煊还会一直缠着小意么？”
霍修远想起自己查出的事实，无比冷静地摇头：“不会了。”
失去所有记忆。
这和曾经的beta死掉有何区别。
他相信。
骄傲的霍煊不会纠缠。
-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霍清明下葬的日期。
明意不得不回到霍家。
又是好一番人情往来，相互寒暄的折腾。
但整个过程中，明意都刻意避开霍煊。
经过他这几天的思考。
他觉得霍煊就是有病。
好在这一整天，霍煊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靠近他。
一定是保镖的缘故。
直到当天晚上，明意从墓园回来，再三确定好霍清明已经正式安葬，霍清明这个曾经的丈夫再也不会在他的生命里引起任何喧嚣后，明意才开始收拾东西，五味杂陈的准备彻底搬回明家居住。
虽然他更应该在霍家。
可是现在霍家有艾琳女士，霍修远，还有那个他避之不及的alpha霍煊。
他不想让自己有任何意外。
看着大批行李箱不断的运往搬家的车上，霍煊心中一片阵痛。
他知道明意为什么要走。
可即便是失忆的明意也不愿意和他同处一个空间吗？
是的。
霍煊已经确定明意失去记忆。
霍修远这个父亲唯一能给霍煊做的，就是帮霍煊查明了明意为何会这么生疏，他洗掉了自己的记忆，遗忘了过去所有的痛苦，带着一片干净赤诚的心答应了霍清明的联姻，并成为了霍清明名正言顺的终身伴侣。
霍煊想过挽回。
可他该怎么挽回一个心中早就没有他丝毫位置的人。
明意，早就忘了他啊。
临走前，明意的眉眼清冷。
他对这个霍家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把奥利奥的所有玩具重新打包带走。
霍煊见他这副模样，感觉比明意先前直接给他的两巴掌还要难过。
“明意。”
明意脚步一顿。
除了他的家人，和死掉的霍清明不会有人喊他这个名字。
他现在叫做简意。
明意回头。
是不远处的霍煊。
他没有上前，没有靠近，更没有之前那般的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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