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春(18)
“我倒也不是多么圣母。一来,目前以你的实力和手段,还需要试炼,对付平燕秋不够火候;二来,以我对平燕秋的了解,她对自家艺人没那么阴,这事真不一定是她操作的;最后,不回应其实挺符合我的性格,我也没觉得吃了多大亏。宋景扬那样的人,就应该默默看着他一个人蹦跶,何必跟他一起耍猴戏呢?”
谢峣爱笑爱闹脾气暴,本科时差点跟人干架的时候都是邱依野劝住的,过了这么多年,情境何止似曾相识。
吃过晚饭送走谢峣,邱依野又赶了一场夜戏。半夜回到宾馆躺在床上,他才开始思考消化谢峣带来的信息。
所以这件事贺坤应该是插手了。那两个资源,很有可能平燕秋以为是自己周旋到的,实际上却在贺坤的计划之中。
贺坤想干什么呢?
把他先推到风口浪尖,然后任凭风怎么吹,让浪自己掉下来。好像就是为了让他在大众那里走个过场似的,最后还塞进来两个资源。如果他没想错的话,那两个资源,最后至少有一个会落在他身上。
如果贺坤捧人是这个套路,那还真是有点高竿。
经过宋景扬粉丝单方面的骂战,大家已经对邱依野有了兴趣,剧开播后人物关注度居高不下,力压男二男三。不仅如此,宋粉还感到了脸疼:剧在网络平台会员优先播到第十四集 ,看点有五成在邱依野的演技上,两成在女主角的颜上,两成是女配十集过后神展开的人设,最后一成才是宋景扬的面瘫脸。
当然了,也有人说邱依野抢戏。底下回复赞最多的那一条:呵呵,邱依野不抢戏,这戏还有法看吗?
邱依野的角色游走在光与影的交接之处,在亮处是天使扮演的乞丐,在暗处是魔鬼附身的叛徒,不留痕迹的引诱,然后把人推下悬崖,自己还笑着流泪。单拎出来就是个神经病,但放在剧里却病娇残酷得十足带感。
粉丝给他做的剧中人物单剪在视频热搜上挂了两天。一年前那个混剪《完全想不到是同一个人!——盘点29个邱依野》也被翻出来,而且还被翻新变成31个邱依野。原来满屏“真.毁容般的演技”之外,又加了“天理何在,邱邱为什么没演过主角?!!!”
邱依野在蒋青维的平板上看了一集,震惊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演了个假戏:他拍戏时都没觉得演员们的水平差距有这么大。虽然宋景扬演技和台词是不行,但是配音演员努力挽救一下应该也不会太差。还有,这剧的剪辑师给原片抽筋换骨了吧?他怎么觉得自己这个角色的人设都不太一样了?
剧是自己演的,宋景扬还能说什么呢?剪辑师联合配音师陷害我吗?实力悬殊,被打落了牙只能和血吞。
剧是诚欣投拍的,邱依野由衷佩服贺坤的勇气。
邱依野意识到,贺坤用这部剧给了他一个警告。
霸气一点的说法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浓厚的中二气质让邱依野既无力又无语。对付一个敢拿自己投资的剧这样玩的疯子还能怎样?哄着?
朔哥兴奋的给他打电话,说那套酒器最后一次釉色已经高温完成,没想到邱依野自己混的三种彩釉最后成色那么棒,衔接过度自然流畅,美得超出试烧好多倍。邱依野看到实物时,内心开始挣扎:不舍得送给贺坤。犹豫到最后,还是从朔哥那里买了盒子,一个个用绸布包好放进去。
何姐站在他身后,“小邱,真想好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梓然陶瓷艺术品交易拍卖会,即使你做为制作者隐姓埋名,保守的说,这套酒具也能有六位数了。”
邱依野想到贺坤的疯劲儿,笑了一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贺坤终于等到邱依野主动联络,刚开始还绷着,“嗯”“好”“哦”“是吗”的格式惜字如金。后来邱依野说他愚人节那天有假,问贺坤想不想吃春饼。
“我不是在逗你,那天真的有假,洪导大概是怕我们都放飞自我即使开工也浪费盒饭。我想吃春饼很久了,要不要一起啊?”
贺坤总算屈尊纡贵的问,“去哪里吃?”
“自己做,前两天看到一个做薄春饼的方子,想要试试。”
所以邱依野是想拉自己去当试吃的小白鼠。不过看在他亲自下厨的份儿上,这个可以不计较,勉强恩准了。
贺坤从没想过春饼能做成眼前的样子。菜色是最普通的,但是摆出来着实养眼:
莹白透亮圆圆的一小摞春饼码在小竹屉里,朴拙的四个棕褐碧纹手工瓷盘中间精心摆了四色菜码:金沙土豆丝、春韭鸡蛋、京酱肉丝、玉芽牛角椒。配套的小瓷碟盛着细细的青蒜丝和三色泡菜,小瓷碗里是多半碗金黄色玉米面糊糊。荷叶形的酒器里温着清酒,小荷叶杯娇憨的卧在边上。
一桌北方家常菜,硬是摆出了星级饭店的水平。
贺坤看了邱依野一眼,坐了下来。
春饼一张薄韧如纸,匀细的土豆丝外裹了一层炒香的咸蛋黄,肉丝嫩滑酱香浓郁,玉芽爽脆微辣。最让人惊讶的是那盘春韭鸡蛋:春韭异常鲜嫩,与火候恰到好处的鸡蛋絮简直天作之合。贺坤不知道邱依野在这个季节是从哪里弄来的新玉米面,淳朴的玉米香驻留在唇齿上,让人仿若回到农家田间。
竟没有一个细节普通。
小竹屉见了底,贺坤才开口。
“当演员真是埋没了你的才华。”
邱依野笑,“生活拙技而已,聊以慰亲友。”
“只是亲友?”
“是啊,以前都是至亲好友来才下厨。不过我想,贺先生吃过我的菜,大概也能算是亲友了?”
邱依野身上,或许有什么神秘力量。两句话让他生气,隔一个月,一句话就能完全把他给哄回来。
贺坤不置可否,拿起温着的盛酒器倒了两杯酒。
第一眼时他就觉得这套酒器合心意,形态洒脱用色大胆,青白釉面盖在棕黑色纹理上,借着这些纹理与不甚均匀的淡墨绿色自然相接。让人想到青天、厚土、竹林、远山。
他喝干了一盅酒,把酒杯拿在手里把玩。突然想到了什么,把酒杯翻过来,底下印着一个圆圆的“野”字。
“你做的?”
邱依野指了指自己斜后方的装饰架,“我总觉得那里看上去缺点东西,就做了一套。”
没说送你,但就是送你,你要吗?
贺坤看着他,眼神如刀,刀尖上缠着火花闪电,缠着浪涛与玫瑰。
“好看。”
第24章
“所以,你给资源的时候还压了价,算盘打得很好哦。”
邱依野头枕在贺坤的肚子上,累的不想不来。
“价高了你挣到手的也多不了多少,越过鸣山直接给你不是更好?”
“这话说得,好像咱们才是自己人似的,我有当叛徒的紧张感啊贺总。”
贺坤一笑,腹肌起伏,邱依野的头也颠簸了起来。他闭上眼,觉得像是坐上了旧时翻山越岭去乡下的小客车。翻了一下身,耳朵贴在贺坤的肚皮上,听到里面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好像一个繁忙的工厂,吱扭扭,咕唧唧,哗啦啦。
邱依野把这个发现说给贺坤听,贺坤也来了兴趣,让邱依野躺好,用已经脏掉的被单把他肚皮上半干的白浊擦掉,耳朵贴上去。果然也清楚的听到了杂七杂八的声响。他拍了一下他的腹肌,“人挺乖,肚子里这么不老实。”
邱依野反驳,“我人也不怎么乖的。”
贺坤没说话,像邱依野刚刚一样闭上眼。邱依野肚子里乱七八糟奇怪的声音有说不清的吸引力,他想要世界安静下来,再多听一会儿。当邱依野不再动作,他感觉到邱依野的心跳,一下,一下,近在咫尺,清晰,坚定,有力,震耳欲聋。
怎么办,好像可以一直这样躺下去。
温馨得几乎有点缱绻。
邱依野却在此时说,“你有没有觉得听见了造屎?”
贺坤一脸菜色的移开了脑袋。
“清明节假期你们休息吗?”
“不休,我们哪有正常假期?今天放工就是给时间让提前扫墓了。”
“你还回去扫墓吗?”
“今年不回了,有拜托我姐帮我和我弟带花。”
不回去看母亲是因为时间花在了我身上,贺坤心想。可是他却不能把这一天都给邱依野。
晚上还有个局,纨绔们的聚会。清明节肯定要陪家人,四月一日便成了提前聚会最好的日子——可劲儿的疯,疯出格也没关系,反正没人当真的。
有的时候人心就是这样复杂,说是没人当真,可往往这一天party带来的伴儿才是最上心的那个。纵横欢场的,都知道把心爱的掖着藏着,怕被磕碰欺负了,也怕露出软肋。可大凡男人,又都有点爱炫耀的本性,于是这一天就成了个展珠露宝的日子:你猜他/她对我有多重要?比其他情儿重要就对了。不知怎的,这竟成了个传统。
贺坤也动了一点点带邱依野去的心,然而想想还是作罢,让王晟夕照往年的惯例,给准备了一个锦暄水韵的头牌。
没想到邱依野先提起了这事,“贺总晚上不在家是吗?”
“对。”
“我晚上也不在。”邱依野犹豫一下,又加一句,“没什么,就是报备一声。”
邱依野坐在谢峣的车里时还在回想下午的事。
那句报备听起来怪怪的,他又不是贺坤的什么人,而且贺坤没有回应。可是不报备,万一贺坤晚上回去了呢?他下午没深思,为什么会觉得贺坤发现他不在家不太好。现在想想,似乎也没什么,他今天的责任和义务已经尽到了,除非贺坤半夜回家还想来一发。难道贺坤没回应是真的因为晚上还打算来一次?这不太可能吧……
他脑子里充斥着这样混乱的想法,都没听清谢峣叫自己的声音。
“邱!依!野!”
“哎……哎?”邱依野终于回过神来,“什么事?”
“你神游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
“啊,没什么,这几天太累,放空一下。”邱依野说着,还打了个呵欠。
邱依野最辛苦的那几年谢峣没见过,以为他最近应付那些事还要拍戏真的疲乏,轻易就给忽悠过去了。
“今晚的局我有请柬,你是应钟乐刚之邀。钟导下午想找你没找到,他晚上有事来不了,一会儿门卫要是不让你进,你就当我的人吧,保管没人敢拦你。”说着还摆出一副逛花楼的大爷似的架子。
邱依野很捧场的伏低做小道,“那大爷一定要照顾好奴家啊。”
谢峣还演上瘾了,“只要你乖乖的,要什么大爷我就能给你谋来什么!”说完自己还在那儿乐了半天。
“还没喝呢你怎么自个儿就进入状态了。”
“咳,预热一下嘛。说来,今天见着钟乐刚,就知道他微博圈你这事是蔡合跟舒妤谈的,他自己肯定没这运作智商。”
前天,就在邱依野的话题热度稍稍退了一点,宋景扬的粉反扑之时,钟乐刚发微博说新电影启动,圈了几个主创还有邱依野。马上邱依野连带钟乐刚的新电影就都上了热搜,这时机抓得不可谓不巧。
“他们俩这些年一个专心拍电影一个专门搞运作,默契也确实难得。钟导今天不来,是因为蔡制作母亲住院,他俩飞去C市看老人去了。”
聊了会钟乐刚的八卦,谢峣提点邱依野道,“虽然钟导不来少了个引荐人,但还是有几个导演和制作人值得聊一下。另外,值得注意的还有万敬先和李奕卓。”
邱依野揉了揉眉头,“李奕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