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另一个我[直播](32)
与此同时,他听见隔壁自己房间里,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莫之寒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大步回到自己房间,一开门就见小豆包正往他床底下钻,地毯上和床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泼溅的水迹,白纱帘底部被挠得丝丝缕缕,浅灰色的床单皱成一团,枕头掉在地上,这房间唯一的亮色,那陪伴他多年的叮当猫也没能幸免于难,大头朝下,可怜兮兮地栽倒在角落里。
莫之寒眉心紧蹙,走过去捡起玩偶,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蓝胖子脸上被挠的左一道右一道,肚子上多了一个洞,旧棉花露出一个角。
这时,小豆包终于费尽力气从床底下拖出了一只湿淋淋,惊吓过度的猫,汤圆贴伏在地上警惕地左右张望,大睁着一双惶恐的眼睛,尖利的爪子紧紧抠着地毯,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发现自己仍处于一个陌生环境当中,汤圆发出一声无助的“喵呜”,从小豆包脚边飞速掠过,如同一道虚影,瞬间漂移出了房间。
小豆包站起身,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莫之寒,莫之寒的脸色相当阴沉,周身气压极低,仿若雪山压顶。
小豆包似乎有些害怕,他退到门边,小声嘟囔道:“我给猫洗澡,它跑出来了……”
莫之寒没看他,冷冷地说:“出去。”
小豆包吐了吐舌头,缩着脑袋溜出了门。
向北刚把早餐端上桌,转头撞上小豆包,小豆包抱着他的大腿,仰着脸忽闪着大眼睛看他:“爸爸,你最爱我对不对?我们回家好不好?”
向北刚才听到些动静,还没来得及去看,现在看见这小孩大早上抱大腿撒娇,就觉得一定没好事,他摸了摸小豆包的头发,蹙眉问:“怎么了?”
小豆包没回答,眼神往莫之寒那方向没着没落地飘了飘,向北心一紧,把他抱到椅子上,自己去了卧室门口。
莫之寒背对着向北,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好像一座沉默的冰雕,阳光把屋子里的一片惨不忍睹照得清楚而耀眼,向北的目光被烫了似的,猛地收了回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什么都不用问了,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向北靠在墙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大房子里突然安静下来,他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寒哥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向北知道,那么爱干净爱清静的一个人,连一根白头发都忍不了的人。他又给莫之寒添麻烦了,好像自从相遇,他就一直在给对方添麻烦,一直都是莫之寒在帮助他,他什么都没有为寒哥做过,却总是让他失望。
天花板上有一块斑驳的光点,不知道是哪个镜面反射了阳光留下的,向北盯着那块耀眼的光斑,忽然发现一只黑色的小虫正缓缓从阴影地带爬到光明之中,小虫子艰难地移动,它最终会穿过光斑,从一片阴影爬到另一片阴影。
向北移开视线,他想自己终究是与莫之寒格格不入的,他们的短暂相处也不过是阴差阳错之下,小虫子碰到了太阳光,穿过一片时光,留下一段回忆,然后各自散开。
向北带着小豆包回房间,把这熊孩子拎到自己面前问清事情原委。小豆包告诉他,是汤圆的毛上沾了黏糊糊的糖,他给汤圆冲澡的时候,不小心把猫放出来了。
向北盯着小豆包的眼睛:“真的?”
小豆包见爸爸神情少见的严肃,大概也觉得自己造成的后果严重,他怯生生地说:“真的。”
向北又问他:“猫跑到莫叔叔房间里,你怎么不叫我?”
这回小豆包不说话了,用手抠着衣角,黑亮的眼眸四处乱转。
向北叹了一口气,现在后果已经造成了,比起追究小豆包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更重要的是彻底杜绝这类糟心事再次发生的可能性。他简单收拾了行李,推着小豆包,拿着车钥匙和房子钥匙再次回到莫之寒门前。莫之寒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向北朝里面走了两步,看见莫之寒低头盯着放在大腿上的叮当猫出神。
“寒哥……”向北站在莫之寒面前,强迫自己开口,“我们来跟你道歉。”他把小豆包往莫之寒面前推了一步,小豆包很不情愿地绞着双手,小声说:“莫叔叔,对不起。”说完,他也不敢看毫无触动的莫之寒,一溜烟跑出了门。
向北继续说:“我刚才想了想,我和孩子住在你这里,确实不方便。梅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而且小豆包又太调皮……不管是对你的公众形象还是私人生活,我们住在你家只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我想……”
莫之寒抬起头,他的眼圈微微泛红,目光中凝聚着向北没见过的,似乎是从回忆深处带出来的愤怒和哀伤。
向北被这目光打得不知所措,他惶惑地错开视线,逼自己把话说完:“我想先带着小豆包搬出去,你也要去训练基地了,我在自己家里也可以给你做饭送过去的。”
莫之寒沉默片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锁住向北的眼神,冷声说:“想走就走吧。我不拦你。车钥匙和房子钥匙不用着急给我。”
向北没期望莫之寒会挽留他,即便莫之寒挽留他,他也必须走,可陡然听见这句话,心还是猛地绞紧在一起,像被电-击了一样,疼得他浑身发抖。
“那……”过了好半天,向北终于咽下喉头的酸涩,说:“我先帮你把屋子打扫一下吧?这个叮当猫我马上买个新的。”
莫之寒淡淡地说:“不必了。我叫了钟点工来打扫。至于这个,”他把那只可怜的布偶扔到了一边,“你买不到的。说到底也不值什么,算了。”
向北“哦”了一声,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莫之寒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只好悻悻地退出门去,关门的刹那,对莫之寒说:“早餐还在桌上,粥是温的。”
没等到回应,向北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间,拖着行李,拎着猫,带着小豆包,下了楼,好像一切都和来的时候没两样,除了心情。来的时候,他为能和男神同住一个屋檐下而满心欢喜,走的时候,留给男神的全是失望,而自己满心欢喜变成满心失落,希望都如同烟花炸上了天,好看只是一瞬间的事,最后地上剩下的,都是零落的纸屑和碎片。
向北没开莫之寒那辆宝马,他打车回到了原先的住处,当初没退房子,现在倒省事了。一路上,向北情绪低落,而小豆包却为终于可以回家了而兴奋不已,他一直摇晃着向北的胳膊,问他中午吃什么。
小孩跟他说了几次想回家,向北都没往心里去,今天这样的局面,他怪不得别人,是他一开始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想的不够周全。
“你想吃什么?”向北胡思乱想,心不在焉地问。
“啊!”小豆包咯咯笑了起来,“爸爸,你终于问我想吃什么了,在莫叔叔家,你一直都只问他想吃什么。”
“那是因为莫叔叔给钱让我做饭……”向北无力地解释了一句,说到一半又觉得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他对莫之寒的关注在意出自真心而非雇佣关系,这是事实,这个事实导致他分给小豆包的关注在意自然而然的少了,这也是事实。
向北想现在老房子里住几天,新房子可以慢慢找,他放下行李,把积了一层灰的房子细细打扫过,小豆包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出去,找他的小伙伴们玩了。
向北疲惫地瘫倒在床上,望着一束阳光中缓缓飘落的灰尘,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荒诞的梦,明明昨晚莫之寒还在直播时来帮他站台,他们还在一起吃核桃看电视,可今天只用了一早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就退回了原地。他和莫之寒好像一直是这样,走一步又退两步,向北想不明白问题在哪里,或许根本就是他想的太多,单方面的自作多情,才会觉得对方做的事情都有些特殊意义。其实莫之寒从未变过,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琢磨不透,他永远不能走近,也无法碰触的男人。
向北叹了口气,拿过手机,他从网上买了一个同款的叮当猫,想着明天去训练基地的时候,就还给莫之寒。
刚想放下手机,袁坤又发来了信息,说开淘宝店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要找个时间跟他汇报。
向北打起精神,回复说好,毕竟只是从莫之寒家里搬了回来,又不是天塌下来了,该干什么还得继续干什么。
第二天,向北带着精心准备的便当和叮当猫,来到莫之寒的训练场地,训练还没结束,向北先找到了王小聪。
王小聪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半人高的叮当猫,诧异道:“小北,你带个这东西干什么?”
向北颓废地说:“小豆包和汤圆把寒哥之前那只弄坏了,我买一个赔给他。一会儿我见到他,再跟他说一次对不起。”
王小聪顿时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又痛心疾首:“我去!我说为什么今天一整天寒哥冷着一张脸,脾气那么差,像个机器人一样打沙包,根本停不下来。你知道吗?那个叮当猫是莫夫人留给他的遗物,他一直带在身边,都快20年了。”
向北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他默默把便当盒塞到王小聪手里,抱着自己买的那只叮当猫,走出了训练场。
☆、苹果和梨
莫之寒盯着餐桌上那精致到让人舍不得动筷子的便当, 他的旁边围着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在举着手机拍照。
“寒哥,你家厨师太厉害了吧?”一个女孩欣羡的说,“吃的做出艺术品气息了,这个小熊饭团比我画的小熊还像呢。”
另外一个说:“就是,而且每天还不一样,我记得昨天是猫咪饭团?九天以后我就能凑个九宫格发朋友圈了。”说着又各找角度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虽然莫之寒经常被围观, 但以这种方式被围观还是头一回,他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便当的主人是个小学生呢,谁能想到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每天吃这么幼稚卡通的爱心便当?
“寒哥,为什么今天这小熊的表情那么痛苦啊?头上还一根大棒子是什么意思?这棒子是紫萝卜条?”
莫之寒终于幽幽地开口,回答了好奇的助理妹子的问题:“这个意思是‘棒打熊孩子’。”
王小聪吃完了饭, 过来给围成一圈的妹子们一人发了一瓶饮料:“好了好了,寒哥请你们喝饮料, 别围着了,寒哥还没吃饭呢。”
围观人群终于散去,莫之寒转头问王小聪:“小北今天还是没进来?”
王小聪点头:“给我餐盒,他就走了。”
莫之寒含义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先把那脆生生的萝卜条大棒子送进嘴里嚼了。一连几天,向北给他送完饭就走,没进来和他见面,就用这便当跟他交流。
第一天, 便当盒里三个叮当猫的大头,海苔做的头发、嘴和胡子,芝士片做的眼睛,还用粉色的香肠片贴了鼻子和小红脸蛋,第一个大头喜笑颜开,第二个大头一副哭唧唧的表情,第三个抿着嘴偷看他,好像在羞怯地请求他原谅。
第二天,饭团变成了一只可怜巴巴的猫咪,撇着嘴,潸然欲泣,惟妙惟肖。
第三天,主题就变成了这个“棒打熊孩子”。
莫之寒叹了口气,自己没忍住,也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他这么忙吗?连进来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莫之寒猜到向北可能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但他还是有一丝恼火,向北这么笃定得不到他的原谅?他莫之寒在向北眼里,就是这么个小肚鸡肠的人?会把四岁孩子和小动物犯的错记在他身上?
那天,莫之寒确实很生气,他气自己爱惜的东西被糟蹋,他也气向北一走了之,即便用的理由是“怕再给他添麻烦”。但这几天过去,莫之寒思来想去,当初是他让向北住过来的,向北是什么情况他不是不清楚,他既然让向北一家过来,就理应承担相应的风险,总不能指望一个孩子和一只猫跟他一样有洁癖和强迫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