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侦探(19)
当然,并不是他对律师有什么不满或歧视。只是因为之前有很多案件,到了候审阶段,还会出现嫌疑人突然翻供的情形。这里面,显然是有律师在从中作梗。
所以警察和律师,说不上敌视,但是彼此防备,总归是有的。宁致就是如此。
“你弟弟呢?他昨天……”文老师之前一直在旁边,现在直接跨了一部走到宁致眼前。
“他在实验室忙,有关案子的事,老师直接找我了解就可以。”宁致担心昨晚的事被她无意间捅破,连忙抢声开口。林藏也给他打圆场,“宁远他只是法医,不参与除本职工作之外的其他事情。”
文老师现在找宁远,一是清楚他心软好说话,二是她昨夜,也确实是把林云的信息发给他了。现在被宁致直接堵了嘴,又碍于师生的情分,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当下直接用胳膊肘推推身边的婆婆,拼命给她使眼色。
老太太跟着熬了一夜,不仅身体吃不消,连情绪到了陷入狂躁的边沿,现在已经按捺不住了,直冲着众人嚷嚷,“萌萌一直到现在都没消息,带走孩子的人也没有给我们打电话。现在唯一和家里有恩怨的,也就是那个学生的爸爸了。”
“没有证据之前不要乱说,否则会给后面的事带来麻烦。”律师小哥在一旁提醒,可是老太太情绪激动,哪里又会听他的。于是只好闭了嘴巴,苦着脸站在一边。
“所以呢?”宁致抬眼看她。
文老师被看得一惊,却也朝着审讯室的方向指了指,“我要求见一见林朝露的爸爸。”
“出于安全考虑,暂时不允许您见他。老师虽然委托了律师过来,而在实践中,只有到了在押或者拘留阶段才会有效。关于律师的会见权,在新刑事诉讼法中有明确的规定。”
林藏自入职时就在预审队工作,经过三年的时间,历练出一身应付家属的本领,相关的法律条文,自然也熟记于心。旁边的律师小哥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脸色更苦了,拉得长长的,有些像苦瓜。
“那现在怎么办?明知道孩子丢了和他有关,但是我们连见都不能见?”
文老师被这种应付激怒,几乎忘了她作为老师的涵养,一副横眉竖目的模样。
“虽然不能告知详细案情,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林云与孩子的失踪没有直接关系,把他留在支队,是因为别的事情。”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这样的做法,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
宁致接过话,婆媳二人都瞬间盯住他,带着明显的愤愤。
众人僵持之际,有禁毒支队的人过来办手续。宁致残忍地把这些人留给林藏接待,自己陪着人走了。
“根据规定,林云要被处以行政拘留六日的处罚。”民警和宁致转述完毕,又摊手,“人现在在你这儿,麻烦通知一下家属或者单位吧。”
……
嗯……考虑到林母的情绪最近也有些不稳定的因素,宁致果断打给了出租车公司那边。
经理大叔很快就来了,见了宁致第一时间朝着他的方向走,打招呼的时候也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宁致懵了一瞬,这才想起来昨天是弟弟去的,在对方眼里,他们是同一个人。
“你好。”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宁致努力使自己的神色柔和了一些,又把书面通知书往过递,“关于林云的行政处罚通知,请了解一下。”
“孩子的事真和他有关?”经理大叔被吓到了,迟疑了一下这才去接。
宁致没有说话,他知道不便,明白是自己失言,于是不再问了。
透过单向透视镜,可以看清楚里面的情形。林云坐在里面,不知道在想鞋什么。大叔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不是滋味,他反复看了通知书,确认只是行政拘留几天,这才放下心来。
文老师一直站在旁边,看得清楚,见林云单位上的领导都来了,于是更加确认事情的严重程度升级,又恨警方隐瞒消息不让家属知道。
她冲过去,直接去夺那张纸。
经理大叔反射性地把胳膊抬高,看见老太太也在一边,意识到这是孩子的家属。
“之前林师傅家里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我想,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出了事,这种锥心之痛,是每位家长都会有的。所以,将心比心,请冷静一下吧。”
他完全就是站在局外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却比林母、比文老师,比所有人的歇斯底里来的更有力量。
大厅里瞬间就静了,文老师伸到头顶的手,也被定在了原地。
☆、025
接下来一连几天的时间,包括周末,宁远都在实验室里帮着做那堆头发的DNA检测。
现场采集回来的头发有二十二根,其中带着毛囊可供检测的有十八根之多。这些样本,每一根都需要测十八个基因座,全部测完的时候,已经是下一周的周二了。
“根据报告显示,这十八根头发的主人有十五个,其中有七位男性,八位女性。根据采集的地点所限,我猜它们多半来自于幼儿园的工作人员、六个班的学生以及负责接送的家长。至于其中有没有那个嫌疑人,这个概率实在不好估算。”
宁远拿着东西到他哥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林藏也在,索性把检测结果一起和他们说了。
“嗯,知道了。”
“哦。”
宁致和林藏齐齐点头表示已经进了耳,但涉及到医学知识,他俩都只是因为职业的关系知道一些粗浅的皮毛而已。平日里需要资料,都是直接看报告旁边的批注或者干脆拉了法医去问。让他们自己拿着报告,看上半天,也只能是两眼一抹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想要确认头发的主人的身份,必须要拿到两份样本,且其中一份是已经确认身份的才可以进行比对。关于这一点,他们还是清楚的。
“在官方现有的数据库中,只有犯罪人员、失踪人口及其父母的DNA信息,对于眼下的大范围查找,并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宁致皱眉,直接把目光从报告上移开了。
“是啊,相关的数据库虽然已经做得很好,但是对于国内十几亿的人口来说,样本还是有严重的不足。”林藏跟着长吁短叹,“如果真恰巧有,那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
“之前就说过,这里面未必就恰巧有嫌疑人的头发。至于采集到其他人的样本进行比对,那也是一项的浩大的工程。”宁远提醒他们,又补充到,“拿到不确定的线索就是这样,我以为林副队已经习惯这种感觉了。”
“就连远远小天使也挖苦我,人心都黑了。”林藏气得跳脚,恨不得捶胸顿足。
和宁致一比,他实在是可以用“活泼开朗”来形容,更能和同事们嘻嘻哈哈打成一片。所以更多的时候,同事们见了都直接喊他的名字,至于“副队”这个词,林藏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眼下被这么一叫,他只能感觉到哆嗦。
“哥负责和我去实验室在两个数据库中检索,林副队这么能言善辩,就辛苦一下,到幼儿园采集头发去吧。”宁远对这种幼稚的嘲讽不为所动,继续又添了一股凉风给他。
林藏只感觉到头顶凉飕飕的,忍无可忍,还是忍了。
在支队的生存准则只有一条,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得罪宁法医。他自己倒是没任何威胁,但奈何上面有个护犊子的哥哥,报复方式有:在饭盒里放搅碎的香菜、拿走方便面里的粉包、多次“无意”顺走人办公桌上的印泥。包括但不仅限于这几种,每次折腾人都能有新花样,创新能力很棒。
林藏之前被折腾过几次,发展到现在求生欲越来越强烈,于是现在只好摸摸头顶搓去凉风,继而露出一个假笑,“有幼儿园的配合,拿到具体的名单自然不成问题。关键是拿到了之后要怎么采集DNA?这么大规模地做,会不会引起恐慌?之前我们遇到了这种事,一般情况,都是要在相对封闭的环境内进行的。案子也比较特殊,如发生了杀人案,需要依据Y染色体做宗族的DNA大数据比对的那种。”
“要不麻烦一下户籍那边的同事,对外就说做人口普查?”宁远帮着出主意,又立刻自我否定,“不对,我们省目前的人口普查并没有采集DNA信息,并且也不到普查的年限,借口太拙劣了。”
“而且如果嫌疑人就在他们之中,这样做也可能会打草惊蛇。”宁致摇头。
“但也有可能把他逼出来,走到我们的视野中。所以还是劳烦宁大队长先去比对数据库,最好是在数据库中就找到相关的信息,也好饶我一命。”林藏闹着贫嘴,最后被宁远的一颗大白兔给打发了。
他出去的时候,脑袋上面都顶了小小片乌云,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雨。宁远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给小气哥哥也留下一颗糖,又翻出体温计。
“真没事了,昨夜没反复,而且也没留疤。”宁致绷紧的脸立刻龟裂,做投降状。
林藏义无反顾地踏上去收集头发的重任,好在园长也如他所说地配合,立刻就提供了所有人的名单。
园长见林藏一直翻动名册,明白找到孩子的事大概还是没有头绪,忙凑近几步,表明自己的疑问。
“嗯,希望能早日找到。”林藏继续翻了几页,同时还在给自己找合适的理由。
“好在孩子不见的事没被泄露出去,否则的话只能是引起更大的恐慌。”园长接了话,忧心忡忡地去看显示器了。好像多看几眼,萌萌就能突然出现在画面里似的。
林藏见她这样,自己也跟着紧张,又想起信息泄露的事,连忙问道,“我记得您在案发的当晚给所有孩子的家长都打过电话,那这件事后来怎么解决的?家长们现在什么态度?”
园长的目光这才从显示器处移开,“之后我又给家长们发了信息,告诉他们那个孩子是不慎被关在了一间室内的活动室,现在已经找到了。同班的孩子们也问,就告诉他们小伙伴转学了,跟着爸爸妈妈去了别的城市。”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林藏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寒暄几句,就先去大班采集数据了。
医务管理用房里有现成的棉签,采集口腔里的细胞,很方便。
平日里,正是DNA实验室负责把采集到的各种生物信息入库,其中便有关于犯罪人员的数据库和DNA打拐数据库。
在前一个数据库中,十五份样本进行一一比对,并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宁远揉揉眼睛,继续去盯屏幕。这时,屏幕上已经显示进入了打拐数据库。在这个数据库内,有丢失孩子之后报案的家长的DNA样本,也有各地在街头流浪乞讨等未成年人的DNA信息,通常每次有新的孩子被找到,都会被录入系统进行盲比,不乏有匹配成功家人团圆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