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初觉(31)
他将封面盛开着大片向日葵的笔记本推到许一面前:“还有就是我们去星河镇路上的所有记忆。”
“为什么要给我?”许一看着手里的笔记本讷讷地问。
“因为你看起来能活到一百岁啊。”江宴笑了一下,又说:“我开玩笑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变成我吗?你看现在你的身体里流着的血液是我的,15岁的记忆你也有,日记本是我25岁的记忆。”
“你多看看,可以骗秦越更相信你一点,最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许一坐了一会,手机震动起来,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电话的是秦越。江宴按断了,许一的眼睛却暗淡了。
“他只是良心发现觉得愧对我而已。”江宴安慰许一:“我跟他相处的那点时间,跟你们的五年相比,真的不够看。他为了救你,把我关在医院,我说我不愿意,他还捅了自己一刀,你看他多喜欢你。”
“你要骗就要骗他一辈子。”江宴离开前又说:“我把家里的钥匙夹在笔记本里了,你赎完罪,没地方去可以回家住。”
江宴本来就瘦,这么长时间没见,瘦的更吓人了,雪白的脖子露出一截儿,衣服罩在他身上,空荡荡的。许一盯着江宴离开的背影,第一次对江宴生出一点名为心疼的情绪,他发现他一直与之为敌的,好像永远都打不败的,愿意挡在他前面保护他的人,似乎并不是无坚不摧,他脆弱的好像风都能把他刮走一般。
许一无声地叫了一句:“哥。”
江宴在股份转让协议上签好最好一笔,结束了宴华隶属于集团分支的历史。
文件一式三份,秦楚拿走其中的两份文件。忽然说:“你就不问问秦越到到底怎么样了?”
“他怎么样都不关我事,我只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秦楚还想要说些什么,江宴忽然伸出手:“合作愉快。”
秦楚只能伸出手,握住江宴的,干巴巴地说:“合作愉快。”
江宴乘着电梯下楼,从办公大楼一层大厅离开。
大厅的视频墙上正播放着一则震惊本市商圈的视频。该消息称,秦氏集团总经理于今日上午辞职,董事会召开会议选秦楚担任总经理一职。会议当天,秦越并未出席,文件起草以及投票,有其助理占暂代。无法参与会议的原因,集团员工表示秦越身体欠佳,不能承担本事工作相应强度。但有匿名者表示,其离职或与私人生活有关。
江宴手把在车钥匙上,刚听完广播,人有点呆滞。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江宴回过神,解锁屏幕。
屏幕上蹦出两条信息,两条消息一条是对话截屏图片,一条是秦越说对不起。江宴很平静的点开那张图片,对话人是江山和秦越,蓝色的小方框下显示半行小子2分37秒。江宴很清楚那是什么,是他和秦越上|床的视频,他自己亲手录的。
江宴的视线停留在图片上两分钟,手机变暗,江宴锁定屏幕,秦越一定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留他吗?
那天江宴穿了一件驼色的风衣,小夏说洛杉矶最近风大,江宴知道自己削瘦的厉害,特意挑了暖色调的外套,这样看起来精神能显得好一些。他在车里坐了好一会,低垂的眼睫盖住下眼睑,疏朗纤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江宴轻轻的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拿张飞往洛杉矶的机票,撕的粉碎。
那天下午,小夏没有等到人,江宴彻底失联。
半个月以后小夏收到一份宴华医疗文件,以及下面覆着的一封信,上面写着,对不起,我没有脸再见到爸爸。
京城马上就要入冬,房间有些冷,江宴没有开空调,神情木木地收拾了行李,手边是一张医院的化验单,被他揉皱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张赭之,走了。”
“哦。”张赭之从江宴手里接过了行李,又看了看四周:“你真的要跟我走吗?”
“嗯,去哪都行。”
“可是我们才认识一天啊,就只是在医院互诉了一下衷肠,你就要跟我走啊。”
“你不是抑郁症严重想要自杀吗?”江宴把门锁上:“我也觉得生活挺没有意思的,你带我一个,咱们搭个伴一块去作死。”
下了楼,张赭之围着姜堰的卡宴兴奋的转了好几圈,问他:“要把车开走吗?”
“不了吧。”江宴用手拢了拢围巾:“这不是我的车,我的车早就撞毁了。”
“哦,那还真是挺可惜的。”张赭之跟在江宴后头,声音透着一点失望。
作者有话说:
41章以后的章节改了许多,实在是对不住看我文的小可爱,总是改来改去,主要是我想写的让自己满意一点,对8起。
第四十八章
何碧薇端坐在黑暗里,疲惫地问:“秦越,你能改正吗?”
秦越翻了个身,背对着何碧薇,嗤笑了一声:“改什么?”
“秦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你让我在秦家抬不起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陈碧薇歇斯底里朝秦越喊:“你不改可以,不改我就关你一辈子,你还想去找江宴?我告诉你不可能,你给我丢人一天,我关你一天,什么时候你想好了,我就放你出去。”
门口站着四个保镖面无表情,像是对里面发生的事情习以为常。
“秦越,我们母子俩走到今天不容易,你要为了那个不惜一切手段把你拉下来的人,不要妈妈了?”何碧薇言语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没什么怒气,看着秦越躺在床上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心凉。
“你几岁了秦越?”何碧薇说:“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东西不重要还要我告诉你吗?你几岁了?啊?”
“妈,我今年26岁了。”秦越语带嘲笑,讽刺的说:“我都二十六岁了,我都不能有自己的人生吗?”
“因为你是我母亲,我不忍心让你受委屈,从小你让我学习,我就学习,让我夺权我就夺权。”秦越又说:“我不是不能化解这次危机,不是不能打败秦楚,可是,妈我真的累了。我觉得没意思, 我只是想守着我喜欢的人都不行吗?”
何碧薇坐到一边,掩面:“妈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以后可以找很多男朋友,女朋友,为什么就非要江宴呢?”
秦越有些体力不支,他刚从老宅出来,行李还未收拾完,就被何碧薇叫人关了起来。他心里担心江宴,夜里总是梦见江宴在哭,大门出不去,秦越就一遍又一遍的拨江宴的电话,江宴不肯接,他就是想跟他道个歉,可连电话都打不通。
凌晨人的心里最脆弱,秦越心底也生出了无边的恐惧,江宴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离开,他又上哪里去找呢?他心里很急,只想着去找江宴,于是他从楼上跳了下去,可是何碧薇依旧不肯放过他,连楼下也布置了人,秦越摔到楼下,撞到了腿,钻心的疼,他费力的掏出手机给江宴打电话,出乎意料,居然通了,可还没来得及开心,电话被何碧薇抢走,人也给关了回去。
秦越有些绝望:“你问我为什么非要江宴不可?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非秦淮元不可呢?”
“妈,父亲是喜欢你,可你总是想要更多。秦楚母子只是占了个名分,父亲什么都给你,连遗嘱都公正了,你却还是不满足。”秦越语带讽刺:“我就是想要江宴,怎么你就非要阻拦我呢?二十几岁的人了,我连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真的挺失败的。”
“高高在上,有钱有势,人人敬你三分不好吗?”何碧薇怔怔地问他。
“没有江宴,什么都没有意思。”
“我管不了你,有人能管你。”何碧薇擦了把脸,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秦淮元的书房不大,七十几平米,地上铺着厚实的深色地毯,巨大的红木书架靠在墙上。
“秦越。”秦淮元眼神严厉的看着他:“你母亲很伤心。”
“那又怎么样?”秦越被家里关了半个月,摔到楼下的伤还未见好,人有些虚弱:“我本来就应该是现在这样的人,现在才伤心说明我对她足够孝顺。”
“你非要这么说话吗?”秦淮元手上的文件,被大力的摔到桌面上:“我们家发展到现在的,有多少人等着在看我们笑话?你倒好,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和你哥闹成什么样了。还主动放弃自己的职位,说不要就不要。”
“秦楚是个什么德行,他就不是个做生意的人。就为了一个叫江宴的,你可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他不是不相关的人,我喜欢他。”
“你还敢顶嘴是不是?”秦淮元随手抄起桌上厚本商业杂志,大力扔到秦越身上,气不打一处来:“家里悉心栽培你,你就是这么报答的。我告诉你,秦越,想去找江宴没门,等过段时间,风波平静了你给我回去好好回去上班,没得商量。”
“不可能,让我放弃江宴没有可能,除非你关我一辈子。”
秦淮元嘲讽的看着秦越:“长本事了是吧,行,你想走也可以,你今天迈出去,这辈子就别回来了,这个家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也不用回来。”
“求之不得。”秦越想都没想,直接回自己房间,去拿行李出门。
“拿什么行李,既然决定走了,家里的东西,一根针你都不能带。”秦淮元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今天你要是为了江宴走出家门,秦家以后跟你一刀两断,再没一点关系。”
“好好照顾我妈。”
秦越关上门什么都没带就这么走了,犹豫都没犹豫一下。
当秦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门口,秦淮元从窗口转身坐回椅子上。
在秦淮元的印象里,秦越聪明,杀伐果决,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可他鲜少见到秦越有什么情绪,从小就是个端庄老诚的孩子。在老宅因为江宴,秦越和秦楚打了架,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秦越的心底也是有渴求的,他不应该压抑自己活成何碧薇的工具。
他叹了口气,一方面为自己要重新回公司帮秦楚把持工作难过,一方面又希望秦越能够寻到江宴那个孩子,还要去应付老头和何碧薇,当个父亲可真的太难了。
秦越出门直奔江宴家,他想跟江宴说:我会跟许一说清楚,江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就像在去星河镇的路上那样。
大门是开着的,秦越有些放心。等推开门那一刹那,秦越觉得一切有些不对劲,房间里太过温暖,四处飘散着打扫过微甜香氛的气味。
他迈进家门,喊了声:“阿宴。”
二楼右侧第二个房间门有了响动。有人推开门,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