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初觉(36)
“秦越,别睡,你别睡!”江宴慌张地亲了亲秦的嘴角,“别睡了!别睡了!”
后背的绑着的椅子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江宴悲恸的大喊:“有人吗!”
“有人吗!”废旧的工厂里传出阵阵悲鸣:“有人吗!求求你们救救秦越!”
“有人吗!”
“有人吗……救救我的小媳妇…… ”
江宴像是一个影子,混沌地侧躺在血泊里,嘴里机械地重复着,有人吗?谁来救救我的小媳妇。
血早就失去温度,秦越的体温也随着血液散去,江宴望着秦越苍白的侧脸,惊觉自己连伸出手摸摸他,都没办法做到。他又拼了命地挣扎,背后的椅子被拖行发出刺耳的声音,手腕被麻绳蹭的血流不止,江宴努力的把自己缩到秦越温度越来越低的怀里,带着绝望呜呜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那天有个小可爱说,换肾会活不了多久,我真的不想让受换肾了,太可怜了有点…… 这章写好了,我一度不太敢发。
第五十三章
林锐不太敢回忆那日找到秦越和江宴的景象。灰暗而衰败的工厂,暗淡无光,秦越侧躺在血泊上,面色苍白,仿若没有呼吸,江宴蜷缩在秦越怀里,背在身后的手被麻绳绑的紧紧的,白色的绳索被手手腕的血染的通红。江宴的脸上还有未干涸的眼泪,生生地哭晕了过去。
随行的医生把江宴手上的绳子解开,林锐小心翼翼俯身把江宴抱进怀里,这才发现他的手臂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是过度挣扎造成的骨折。
林锐打横抱住江宴,转身大步迈向救护车,昏迷的江宴满脸泫然欲泣得样子,几不可察说了句:“谁来救救秦越…… ”
“没事了。”林锐贴着江宴在他耳边小声说:“秦越没事了。”江宴终于安稳些。
暮色四合,夜色渐渐笼罩住病房,江宴没有开灯,枯坐在秦越病床旁边。辛巴在他腿上睡的翻起肚皮,江宴的右手打了石膏不太方便,就用左手抓着秦越的手指发呆。
秦越背部刺穿,一刀伤及肺部,其他六刀未刺中要害。虽然手术及时,可秦越外伤严重,失血过多,整整一周还未清醒。
“秦越,你什么时候能睁开眼睛看看我?”从江宴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秦越线条英挺的下颌角,他就那么入迷的看了很久,又往前凑了凑,温柔缱绻地吻了秦越的侧脸脸,“你快点醒过来吧,我想跟你好好说说话。”
“我不生气了,我们扯平了。可是你还欠我好多,每次都是我先喜欢你,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都是我先喜欢你的。”江宴把玩着秦越的手指,又跟他十指交叉,“我父亲和小夏回来了,小夏说不好,我爸爸也说不好,他们可能要带我走了。”
“你说过跟我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我也是。所以你快点起来,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对我好一点,像我从前追你那样追我,也许我就重新跟你在一起了,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了吗,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再带上辛巴,我们三个一起。”
病房里很温暖,秦越无声地躺着,只有没心没肺的辛巴的在江宴腿上翻了个身,打着呼噜继续睡。
门外响了三次敲门声,林锐推开门,将门口的灯打开,走了进来,他仔细瞧了瞧秦越,侧过身子跟江宴说:“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昏迷时间长了些,等身体再修复修复,就能醒来。”
林锐大力的摸了两把辛巴,胖狗被他摸醒,眼睛骨碌碌地到处乱看。
“许一今天清醒,又自杀了。”
“救回来了吗?”江宴静静地看着林锐,“可别能让他死了,死了太便宜他了。”
“救回来了,清醒的时候还说想见你。”
病房里很安静,过了许久,江宴道说:“我是不会去见他的。我让阿文找人看着,房间的利器都被收起来了,如果他要是闹,会有人给他打镇定。”
“我昨天和两家还算可以的媒体通了电话,秦越受伤也稍微能算得上一点大事。又把许一七七八八的事情说的清楚,我们家不承认有这样的养子。”江宴又沉默了几分钟,“媒体把他十几岁出去胡闹的事,还有家庭背景弄的一清二楚。”
林锐看着江宴的侧脸,开口问:“你想怎么做?”
“明天媒体应该发布新闻。”江宴垂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石膏板,轻声说:“我会找人把新闻给他看,如果他拒绝看,我会找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他听。”
“然后呢?”林锐问他。
江宴哂笑了一下:“我会给他找“好”一点的狱友,特别照顾他,关押监狱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故事,有人会特别注意他,自杀一次,救他回来一次,自杀一百次,救他一百次。我以前还想着许一是我的弟弟,可现在我是在太恨他了。”
“你不会想要经历,挚爱的人被一刀一刀的插进身体里,而你除了哭,嘶吼,眼睁睁地看着他流血,却任何事情都做不了。”江宴眼里有泪:“就连伸手摸摸他都做不到。”
“嗯。”林锐其实想说,怎么没经历过呢,我抱你出废工厂的时候,就经历过。
秦越在昏迷的第十天清醒,那天天气很好,江宴穿着黑色的看起来很柔软的毛衣,逆着光守在他的床边,辛巴在他的脚边打着呼噜。
俩人都很平静,互相对着眨了眨眼,没人打破沉默。最后还是江宴缓慢地俯下|身子,靠近秦越秦亲他的额头,然后又移向秦越的眼睛,他吻的轻而又珍重。
“我以为你不醒过来,是想要睡一辈子。”江宴缓缓地抬起身。又在他脖颈边上蹭了蹭:“辛巴跟我说他很担心你。”
“阿宴本事好大,可以听懂辛巴讲话。”大概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讲话,秦越的嗓音哑,如同被粗粝的砂纸磨过一般,“你帮我告诉辛巴,别担心我了。”
脚边的胖狗,动了动耳朵,依旧睡的香甜。
“我父亲回来了,过段时间我可能要跟他离开。”江宴从秦越身上起来,不管不顾的把狗捞进怀里:“秦越,我不太想跟说原谅不原谅的话。”
“但是我想跟说,我们扯平了,我想要好起来,认真生活。”他的眼睛亮亮地看着秦越:“你也要赶紧好起来。”
“嗯。”秦越点头,犹豫再三还是有些难过地问:“你还是要拒绝我吗?”
江宴摇了摇头:“我们之间隔着的太多啦,好像半辈子那么长,什么该经受的不该经受的,都走了一遍。我实在是没力气折腾了,也不想去主动喜欢什么人,太累了。”
“我没有拒绝你,可我现在也不能接受你。”江宴又摸了摸秦越的头发,手还未拿开,便被秦越攥住了,江宴笑了笑,“秦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只不过这次换你来追我。”
想了想他又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啦,我真的很难追。”
“我要跟我父亲一块走啦,你要先找到我。”
“我可没有从前那么喜欢你。”
“而且我爸爸讨厌你。”
“好。”秦越艰难地动了动,抬起手搂住江宴的腰,头埋进他的怀里:“能这样…… 我真的很开心……真的…… 满足了……”
江宴和江山在半个月以后离开,秦越重伤还未愈合,何碧薇搀着他去机场送行。飞机就快要起飞,江山一如既往的不待见秦越:“差不多就行了,我们急着走呢。”
秦越带着歉意说:“让我和阿宴呆一会就好。”
他替江宴整理了风衣的领子,又问他东西都带全了没。
江宴说:“都带够了。”
“你…… ”
秦越讲话有些吞吞吐吐,犹豫不决。
“你是想让我别吃那个药,记得戒除是吧?”
秦越点头。
“我想要好好的活着了,我的人生还很长呢,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很多好吃的没尝试过,我还有爱我的爸爸,小夏,以及辛巴。”江宴身上阳光的味道在慢慢复苏:“秦越,我们都要好好的,我会戒断,你也要为自己活着。”
“书上说: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时此刻,无所谓去哪,无所谓见谁。那些我将要去的地方,都是我从未谋面的故乡。那些我将要见的人,都会成为我的朋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
“这句话也送给你。”
秦越抬起手揽着江宴的脖颈,想要同他交换一个吻,人还未亲到,江宴便被人拉走了。
“宴宴,走吧,咱们去登机。”江山拉着江宴的手腕,没好气地带着江宴朝安检口走。
秦越无奈地笑了笑:“阿宴,我们都要好好的!”
江宴跟冲他挥手拜拜。
巨大的飞机从苍穹掠过,没人知道那些让人琢磨不定的爱情结局会是什么,那些冲突,那些伤害,哪怕有人说扯平了,可横梗在心上的伤口还在,记忆还在,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抚平,或者永远抚平不了,可好在,最真挚动人的爱情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