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上你指尖(47)
这么一想,又斗志满满了,“那明天你一定要来叫我起床!”
“好。”
第二天大清早,跟前一天没什么两样,楚喻游魂一样去开了门,又卷着被子睡了下去。
陆时站在床边,专注地看他。
空气里是淡淡的橙花香气。
楚喻皮肤很好,睫毛浓密,枕在松软的枕头上,一副“让我睡天崩地裂了也不要吵醒我”的模样。
陆时叫他,“楚喻,起床了。”
楚喻勾着鼻音,“嗯”了一声,睫毛都没颤一下。
“楚喻。”
这下,连嗯一声都懒得嗯了。
陆时没再说话,而是伸手,捏住了楚喻的鼻子。
“啊陆时你松手——”
楚喻睁开眼睛,手搭在陆时手腕上,哼哼唧唧地叫。
陆时这才松开手指,“起床了。”
一觉睡得整个人都绵绵软软,楚喻在被窝里蹭了蹭,哑着嗓音,“拉我一下?”
陆时依言伸手。
楚喻慢吞吞地从被窝里把手拿出来,借着陆时的力道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浓密的睫毛被眼泪沾湿,像被雨打湿的鸦羽。
晃了晃迷迷糊糊的脑袋,楚喻见陆时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连帽卫衣,他自觉地脱掉睡衣,抬起手臂,配合陆时帮他穿衣服。
直到陆时帮他把帽子整理平整,楚喻才隐隐意识到一点不对——陆时帮他穿衣服……是不是不太好?
但陆时的神情动作都太正常,楚喻心里冒出来的唯一那点儿不自然也被打散了。
脑袋还有些迷糊,楚喻赤脚踩在地毯上,窜进卫生间洗漱。
没过两分钟,楚喻含着牙刷,“噔噔”出来,含糊大喊,“我日,今天星期六!”
陆时正单手插在口袋里,看生长茂盛的鹤望兰,闻言点头,“嗯,周六。”
“我还以为今天周五!那为什么要早起?不对,要跑步,好吧……”
重新回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楚喻惊觉,自己这一天天的,过得真的迷糊。
每天就是玩手机、睡觉、看漫画,下一天重复前一天的事情,没什么变化。
挺无聊的。
将嘴里的白色泡泡吐掉,楚喻拿过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眸色暗淡。
吃过早饭,楚喻情绪有点低落,问陆时,“你回家吗?跟祝知非一起?”
“要回。不跟祝知非一起,他昨晚已经回去了。”
“哦,好吧。”
楚喻想了想,“那我也回去好了,之前国庆都在学校,算算,好久没回家了。”
楚喻打电话让司机来接,陆时等人走了,才坐上回青川路的公交车。
青川路的公交站好几年没有修整过,站牌上除了小广告,就是杂乱的涂鸦。遮阳棚开了个洞,下面安装的塑料座椅,三张里只有一张能坐,其余两张,不知道是坏了还是被扔掉了,只留下生锈的底座,里面积着水,还插了几根烧烤签。
陆时单肩挂着黑色书包,从密密匝匝、胡乱搭连的黑色电线网下经过,往家走。
他耳朵里插着耳机,黑色耳机线衬着脖颈的线条,以及冷白的皮肤,蜿蜿蜒蜒,最后消失在衣服口袋里。
走到楼下,突然响起尖锐的鸣笛声。
一只橘色的野猫正躺着打盹,被鸣笛音惊起,飞快跑了。
陆时停下,转身,就看见一辆挂黄牌的迈巴赫62s,车身比常规轿车要长许多,霸占了大半的路。
车头立起的三角形金属车标,黑色莹亮的车身,与整个青川路格格不入。
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个戴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恭敬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陆绍褚穿一身深蓝色西服,正面色不虞地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陆时。
两人视线对上,陆时半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是陆绍褚先说话。
他两颊的法令纹很深,咬肌微动,沉声道,“还要我亲自下车请你?”
陆时上车。
车内空间很大,铺着深灰色的地毯,智控香氛系统运转,空气里有一股浓郁的香味,陆时觉得憋闷,甚至恶心。
陆绍褚腕上的表盘露出一半,手搭在膝盖,吩咐司机将轻音乐关上,这才转向陆时,“非要我来找你?”
陆时没答,而是道,“换个地方谈。”
他意有所指,“你不觉得,你和你的车在这里,突兀又不合时宜吗?”
陆绍褚定定看了陆时几秒,吩咐司机,“去瑞茂酒店。”
迈巴赫缓慢驶出青川路,将破旧与喧闹抛在了身后。
陆绍褚捏了捏眉心,问,“才从学校回来?”
“嗯。”
“这个时间,月考已经过了吧,又拿了第一?”
“嗯。”
“我查了你的账,你那张卡上的钱,一分没动,怎么回事?”
“我自己有钱。”
“陆时,”陆绍褚嗓音沉下去,蕴着怒意,“你有钱?哪来的?地下车赛那丁点儿奖金?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赚到的钱?”
见陆时冷淡着神情,一声不吭,陆绍褚厉声道,“陆时,你是我陆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就算青春期叛逆,喜欢刺激,也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不知道轻重?”
听见这句,陆时转过眼,对上陆绍褚的眼睛。
两人是亲父子,鼻梁嘴角相似,眼睛却半点不像。
陆时眼里浮现出淡淡的嘲意,嗓音平缓,“你这次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是怕我出意外,让陆家后继无人,所以特地来骂我一顿的?真是辛苦。”
陆绍褚又揉了揉太阳穴。
“连着两天熬夜开会,我没这么多精力跟你耗。”
陆时视线转向车窗外,“那就别耗了,相安无事不好?”
车停在瑞茂酒店大门前。
一身黑色西服的经理正带人等候。
见陆绍褚和陆时下车,经理连忙迎上去,表情与态度都拿捏得很妥贴,“陆总,陆少,已经按照要求,将包厢准备好了。”
陆绍褚不愿在外人面前露了家丑,理了理西服,“辛苦,你带路。”说完,又看了一眼陆时,见陆时跟上了,没掉头就走,心里还有点安慰——好歹愿意给他一点面子。
包厢的雕花大门关上。
光线很好,墙上挂着的大幅油画栩栩,厚软的地毯将所有的脚步声吸纳干净。
等陆时放下书包,坐到自己对面,陆绍褚理了理袖口,“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在外面这么久,没好好吃饭吧?瘦了。”
陆时抬眼看他,“就不要打温情牌了,你想说什么。”
“磕”的一声,茶杯被放下。陆绍褚开口,“你爷爷的寿宴,你必须回来。唯一的孙子不在,让外人见了,像什么话?”
他又缓下声音,“我知道,你生气我们骗了你十几年。但你摸着良心想想,谁不知道,你妈妈——”
见陆时神色一冷,陆绍褚改口,“薇云从小待你就好,照顾得精精细细,是真的把你当亲儿子养。就算没有血缘,但这十几年,养你到这么大,再怎么也有感情了。”
陆时不置可否,“是吗。”
陆绍褚曾经自豪于,陆时小小年纪就心志坚定,极为聪明,是继承人的绝佳人选。
现在,他终于感觉到儿子太倔是个什么感受了。
“陆时,我们讲道理。我,作为你的父亲,能理解你突然得知,喊了十几年的妈妈不是亲生的,由此受到的刺激,以及短时间内无法平静的心情,我都尽量在理解。
所以你说你要离开家,不见薇云,甚至不见我,一个人跑到青川路来住着,我也理解、赞同。但所有的事情,都该有个限度是不是?”
他摆出宽和的表情,“叛逆完了,心情平复了,也该回家了。你爷爷很想你,三天两头说起你。薇云也是,前几天还在叨念,说降温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冒生病。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都很不放心。”
陆时没答,转而看向陆绍褚提着的一个纸袋,“里面是什么?”
“给你妈——给薇云买的礼物。”
陆绍褚笑道,“要不要看看?你从小就最知道薇云的喜好,没出过错。你帮爸爸鉴定鉴定,这礼物买的对不对?”
“嗯。”
听陆时答应,陆绍褚心道,果然,只是拧不过弯儿,母子感情还是在的。
他将礼盒递了过去。
陆时打开,见里面是一套水头极好的翡翠首饰。
“项链形状不对,其余的她会很喜欢。”
“你向来最懂她的喜好,爸爸这就放心了。”
陆绍褚有意缓和两人的关系,提起,“你以前送给薇云的那条钻石项链,她经常戴。参加那些茶话会、沙龙的时候,逢人便说,这是你送给她的礼物,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的懂事孝顺。”
陆时垂着眼睫,让人分辨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嗯,戴着就好。”
空气憋闷,陆时起身,“我去外面透透气,很快回来。”
直到离开陆绍褚的视线,陆时神情才控制不住一般,彻底冷下来。他眸色深沉,仿佛黑夜笼罩的冰原。
心里牢牢压制的一股躁郁不断往上窜,仿佛黑火一般烧灼着理智。
陆时握紧拳头,直至指甲嵌进肉里,带起一阵刺痛,才稍稍让他冷静了半分。
瑞茂酒店是五星级高端连锁酒店,属陆氏旗下。s市的这家,建有一个空中回廊,能俯瞰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