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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催眠(13)

作者:celiacici 时间:2017-11-15 16:26:25 标签:虐文 青梅竹马 悬疑推理

  谢锦天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为何每次一想到易杨知道真相的可能,躯体便会先意识做出反应,暴露他的不安与焦躁?简直就像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
  “那倒也未必。”樊逸舟摸了烟盒出来,想了想却又揣回去,“如果他真知道了,不该像现在这样冷静。”
  谢锦天想想也是,易杨虽然看似沉得住气,但也不至于在得知他们对他的所作所为后还能够如此淡然地处惊不变。至少在见到他时,易杨应该显露出一些心慌意乱的蛛丝马迹,毕竟他是主宰他感情的神祗,没人能取代他的地位。
  想到这里,谢锦天才觉得那种蚕食着他四肢百骸的僵硬终于渐渐褪去,他拉了张椅子坐到樊逸舟对面,好整以暇道:“我觉得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谈,这样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樊逸舟抿了口咖啡,“这是我的台词。”
  “那好,一件件来。”谢锦天心道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你有没有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他使用催眠?”
  “没有。”樊逸舟斩钉截铁道,“比起进展,我更在乎的是他的身体状况。搁置了这么久,不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我不是要和你比谁更关心他。”谢锦天瞥一眼樊逸舟左手的戒指冷笑,“那么他的家人呢?你催眠过他的家人吗?”
  “家人?”樊逸舟觉得谢锦天这话问得古怪,揣摩之下才明白他指的是谁,“你是说他母亲?我都不认识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机会?擅自将她人卷进来的难道不是你吗?而且还出了差池。”
  说到这里樊逸舟不免有些动气,要不是谢锦天贸然行事,为了拿回那些照片而催眠了易杨的母亲,还自以为周全,那么他们也不至于那么快就面临暴露的风险。
  “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谢锦天却并不因此而感到自责,“上次他看到婚纱照就已经是那样的状态了,万一回去看到那两本书……我们真有这种幸运,每次都能及时赶到?你自己也说了,他的精神状况不容乐观。”
  这一番话逻辑上确实也说得过去,樊逸舟便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那么你呢?”
  “我什么?”
  “你有没有私底下催眠过易杨?”
  谢锦天没想到樊逸舟会直接跳跃到这个问题,对上那审视的目光,他忽而一笑道:“确实是我违反约定在先,我道歉。但那是因为……”
  谢锦天的话没说完,樊逸舟的拳头已经迎面而来。谢锦天毕竟是练过的,本能的躲闪还算及时,可依旧是被那毫不留情的一劝击中了颧骨,脖子向后仰去,连带着整个人重心不稳,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
  这般的狼狈,在谢锦天成年后的经历中是少有的,更何况还是发生在他自己家里。然而他的神情却像个十足的胜利者,他扶着桌子从地上爬起来,摸了下火辣辣的颧骨,不怒反笑地打量失态的樊逸舟:“怎么?打算跟我决裂,任他自生自灭?”
  这话简直比还给他一拳更令樊逸舟愤怒,他昂起下巴冷冷道,“谢锦天,我真希望你也能有求而不得、舍而不能的一天!”
  撂下这话,樊逸舟拿上外套便走了,谢锦天却依旧倚着桌子笑。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
  这文绉绉的诅咒,倒真是痴心一片的写照。可惜他谢锦天,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被动、尴尬的境地。早在他父母感情破裂时,他便已不相信这世间还能有什么纯粹的感情了。感情就是各取所需,没有谁能够持之以恒地付出,而不求回报。
  易杨对他,亦是如此。他对易杨的残忍,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帮助他脱离苦海的仁慈。
  他该谢他才是。
  谢锦天这般想着,慢条斯理地收拾了杯具,谁知刚从厨房出来,就听到了门铃声。
  “谁?”谢锦天很是纳闷,这么晚谁会来拜访他?
  “我,萧牧!”
  谢锦天皱了眉,那么晚了萧牧来做什么?但还是很不情愿地去开了门。
  “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上来了。”萧牧站在门口还有些气喘吁吁,随后他注意到了谢锦天颧骨的青紫,“你脸怎么……?”
  “没什么。”谢锦天些许不耐烦道,“那么晚了,师兄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冉冉明天一早要参加个历史开卷竞赛,他弄错日子了,还以为后天。”萧牧一脸无奈道,“这么晚了书店都关门了,我上哪儿去给他弄本书来?就想问问你手头有没有什么现成的历史书,最好完整一些的。”
  谢锦天一挑眉,打量了萧牧片刻才将他让进来。
  “就这些了!”谢锦天用下巴指了指那个顶天立地的书柜,随后便在一旁冷眼旁观。
  萧牧一会儿踮脚一会儿弯腰地将那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一本本看下来,最后只挑了两本,随后比对着手机里存的书单道:“你有没有那个……《国史大纲》?”
  “《国史大纲》?”本来就觉得萧牧的造访透着古怪的谢锦天,似乎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他抱着胳膊倚在桌前打量着不善于撒谎的萧牧,“冉冉看得懂?”
  “这我也不清楚……”萧牧显然底气不足,“我又没看过,这是他们老师列的清单。”
  谢锦天也不拆穿萧牧,只是淡淡道:“我这里没有。”
  “哦……那就算了。”萧牧显然是打了退堂鼓,拿起那两本书便往门外走,“这两本先借一下。冉冉还等我呢!”
  谢锦天不紧不慢地跟着匆忙要走的萧牧到了门口,看着他换鞋:“师兄,不急的,等看完了再还我,最好把冉冉一起带来,我考考他。”
  “行!”萧牧简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往里跳,但也只能答应着,“过两天请你吃饭!”
  谢锦天等萧牧走后,慢慢踱回到客厅里,随后打开酒柜,从抽屉里取出其中一本《国史大纲》,面无表情地翻了翻,随后眉一皱,猛地合上了又丢回到抽屉里,任凭它自生自灭。
  而此时,易杨正坐在电脑前,静静看着监控画面里的这一幕。
  冷光的色调映在他脸上,惨白得仿佛没有温度。
  “麻烦你了师兄。”他贴近手机道。
  “小事一桩。”彼端传来了萧牧爽朗的声音。
  挂了电话,易杨盯着屏幕里仿佛随时会抬头看他一眼的谢锦天,只觉得这些年所沉淀的感情,都一点一点地在随着时间流逝,可偏偏无法耗尽。
  

  ☆、第二十四章 变故

  “医务科?”谢锦天盯着桌上那几份新做的宣传册样品,“我是不是最后一个被告知的?”
  “你别有情绪,这只是暂调。”副院长从厚厚一打文件中抬起头来,“你也知道最近接待任务比较重。”
  “那我们科室怎么办?”
  副院长笔顿了顿:“不是有实习生吗?易杨最近带的那两个看着都挺踏实的,可以考虑留用,今年给你名额。”
  谢锦天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只觉得被狠狠摆了一道。不用问也知道,这必然是易杨自己提的,难怪这些天他对带教实习生如此上心,原来早就计划好了。
  谢锦天回到科室时,恰巧见着易杨拿着夹板带那两个实习生要去评估病人。
  “能单独谈谈?”谢锦天拦在了门口。
  “去三病区等我。”易杨将夹板交给其中一个实习生。
  谢锦天关上门,抱着胳膊打量了易杨片刻:“早有打算?”
  易杨也知道谢锦天该是被通知了他调岗的事,目光落在谢锦天青紫的颧骨上:“这两个孩子完全可以帮你,楚院长也答应今年可以招人。”
  其实易杨向领导提调岗的事,倒不完全是因为与谢锦天抬头不见低头的尴尬,而是他不想再给谢锦天催眠他的机会,演一场瞒天过海的戏于如今的易杨来说简直是不堪重负,毕竟面对既已成事实的伤痛和眼睁睁看着谢锦天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动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
  “与我共事就那么让你难以忍受?”谢锦天根本听不进易杨的这些话,“就因为我对同性恋的态度?”
  易杨撇过头看着挂钟上走得不紧不慢的秒针:“是我个人的原因。”
  “个人原因?”谢锦天讪笑道,“连你也喜欢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打发人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说?”易杨猛地回过头来直视着谢锦天,那眼神冷得好似能令周围的空气都凝结。
  两人间本就只隔着一层没有捅破的窗户纸,心知肚明的一些事,一旦说出了口,便也走到了分道扬镳的境地。先前,谢锦天始终以为,习惯了隐忍的易杨才是因着理亏而不敢与他对峙的那个,可现在又是怎样?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全然不似从前的做小伏低,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然而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易杨走出去时带上门的力度,好似拍在谢锦天脸上的巴掌。
  经过这不愉快的对话,两人下午的工作都有些力不从心,临近下班时,易杨接到了樊逸舟的电话。
  “今天是我生日,赏个脸吧?”
  易杨叹了口气,他本想拒绝的,但瞥了眼空荡荡的左手,仍旧是答应了。这些天很多事他都想明白了,他觉得他该和樊逸舟好好谈谈,而不是就这般不明不白地牵扯着。
  樊逸舟预定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易杨踏进那富丽堂皇的大厅时,樊逸舟已经坐在靠窗位置冲他微笑了。
  “路上很堵吧?”樊逸舟知道,易杨单位的大巴总是很难算准回程的时间的,哪里像从前他接送那样方便,“我点了菜了,你看看要什么饮料。”
  易杨根本没有心思吃什么豪华大餐,接过酒水单随便点了杯低酒精的果汁,等服务员走后,见樊逸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免有些窘迫:“抱歉,没带礼物。”
  “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就是最好的礼物。”
  易杨愣了愣,没想到向来行事低调的樊逸舟会在公共场合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自己一反常态的逃离确实是将他逼入了十分难堪的境地,以至于要抓住一切机会挽回局面。
  “对不起……”易杨此刻忽然有些心酸,正是因为他笃定樊逸舟对他的感情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这和谢锦天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来听你道歉的。”一如既往的温柔,催化着两人间弥漫的情绪,“我想了这几天,总觉得是我不够坦诚,才让你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我希望今晚你能给我个机会,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这话倒是正中易杨下怀,虽然他对两人能达成共识并不乐观,但至少该认真对待另一个人的真心,哪怕是为了分离。
  然而还不等菜上齐,易杨就接到了一个紧急来电。
  “易杨……对不起,我也不想麻烦你。”夏雪的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可我爸晚上忽然脑溢血送医院了,还在抢救,锦天说他过来,可是突然就没了联系,打他手机始终没人接……可他半小时前还打电话说路堵,他车停在地铁站走一段过来……”
  易杨被夏雪这一段话砸得有些晕头转向,消化了片刻才道:“他最后一次跟你联系是在哪里?”
  “常熟路地铁站……我爸在华山医院。”
  “知道了,保持联系。”易杨挂了电话,回过头,正见着已经跟到走廊来的樊逸舟。
  樊逸舟载着易杨一路往地铁站去,晚高峰的道路一路飘红,幸好他们离目的地并不算远。短短的二十几分钟,里,易杨一直在给谢锦天打电话,在无数绝望的忙音后,终于有人接听了。
  “喂?是这位先生的家属吗?”彼端是个年轻的女声。
  “我是,他怎么了?”易杨已经顾不上什么称谓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路过的,一开始以为他醉了,结果手机一照,他头部有伤,现在昏迷着,我也不敢动他,已经叫救护车了……”
  易杨又与那位好心人说了几句问清了坐标便挂了。
  易杨和樊逸舟赶到时,救护车还堵在路上没能过来,周围围了好些人指指点点,而那位好心的姑娘一手用手帕按着谢锦天头上的伤口,一手握着谢锦天的手机守着。易杨和樊逸舟挤进人群查看谢锦天的状况,果然见他左眼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有一大块淤伤,还渗着血,其他地方有没有伤着还不确定。
  易杨忙给焦急的夏雪打了电话说了情况,而樊逸舟则赶走了妨碍交通的围观的路人。不久后,救护车便到了,两人谢过那位不肯留下联系方式的好心姑娘,便陪着一同去了就近的医院。樊逸舟全程都握着易杨的手,想用这种方式安慰他,而易杨的目光却只锁定着随着车的颠簸而轻轻摇晃的面无血色的谢锦天。
  这一路是从未有过的漫长,好在谢锦天到了医院没多久便醒了,一醒就呕吐起来,仍旧浑浑噩噩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好在最终检查的结果不过是轻微脑震荡以及脚踝扭伤,只是要留院观察三天。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好不容易缓过劲儿的谢锦天躺在病床上,对二人的出现感到十分困惑。
  “你未婚妻通知的。”樊逸舟抢先一步替易杨答道,“她守着她爸走不开,让我们来找你,幸好你手机被个好心人接了。”
  谢锦天将脸转向易杨,发现他衬衫前面还有块深色的痕迹,该是刚才他呕吐时的杰作。
  “谢谢……被电瓶车撞了……”谢锦天有些尴尬地别开眼,“我没想麻烦你们。”
  樊逸舟听了这般不领情的话,深深地为易杨感到不值,“不麻烦,你打电话让家里人快些过来!医药费不急。”
  谢锦天沉默片刻后却拿过手机道:“我现在就打钱给你,你们先回去吧!”
  易杨和谢锦天毕竟认识多年,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不打算通知家人了,又要死扛:“不急,等他们来。”
  谢锦天无奈地扭头看了易杨一眼,又开始有些头晕,连带着便烦躁起来:“真没事!我请个护工!”
  然而隔壁床的家属立刻提醒道:“哪来的护工哦?重伤的都请不到!没见着我们都自己来吗。”
  听了这话,谢锦天不免有些尴尬,樊逸舟那不耐烦的神情,仿佛斥责着他是个不识相的累赘。
  “你们走吧!一会儿我打电话!”谢锦天烦躁地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然而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脚踝的伤,“嘶”了一声,却也只能咬牙忍着。等了许久,他终于在又一阵晕眩过后等到了两人离去的脚步声。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又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人总是在脆弱的时候渴望被关心、被照顾,然而他最不想见到的便是他那歇斯底里的母亲,也不想麻烦这两天都在收拾行李准备回美国的阿姨郑欣,而夏雪的父亲又是那样的情况……
  直到此时谢锦天才发现,关键时刻,他能依靠的人竟是寥寥无几。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令他回忆起了儿时,父母婚变时他内心的矛盾与挣扎,可当时,至少还有易杨……
  谢锦天自嘲一笑,当年的事不提也罢。合上眼,任凭耳鸣和头晕的不适渐渐将他拖入沉沉的黑暗中。
  不知睡了多久,谢锦天是被一阵尿意憋醒的,摸出手机,凌晨三点。
  谢锦天艰难地翻了个身,却意外地看到了床边伏着的一颗脑袋。黑暗中,他坐在椅子上,用胳膊垫着头靠在他床边睡得悄无声息。谢锦天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却觉着,这一幕与午后他提着棒冰走进教室时看到的画面重叠在了一处。那睫羽必定时不时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会飞走的蝶。
  谢锦天不敢再看下去,试图自己坐起来,然而床的摇晃立刻惊动了睡得并不熟的易杨。
  蝴蝶飞走了。
  易杨睁开眼,眼中是飞舞的光,像盛夏他们一起追过的照亮了彼此的萤火虫。
  然而随着灯被拧亮,那光芒也便熄灭了。
  “你怎么……还在?”谢锦天的声音有些沙哑,像被谁扼住了咽喉,许多话都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顶得胸口发闷。
  

  ☆、第二十五章 迷途羔羊

  “要上厕所?”易杨并不回答他,只是从床底下拿出了夜壶。
  谢锦天立刻便不自在起来:“别……我用不来这个。”
  “医生说你最好别起来。”易杨皱了皱眉。
  “你扶我吧!睡一觉好多了。”人有三急,此时谢锦天也顾不上计较易杨留下的原因。
  易杨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帮着谢锦天坐起来,观察了会儿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将他一条胳膊搭在肩上,使力扶他起来。然而没想到的是,谢锦天刚站起身便被一阵晕眩砸得没了方向,好在矮了半个脑袋的易杨及时托住了他,以一种半抱半扶的姿势稳住了两人的重心,而谢锦天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不适紧紧勾住了易杨的颈项。
  直到被扶回床上,谢锦天才意识到这姿势像极了一个两情相悦的拥抱。然而易杨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小心翼翼地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谢锦天的脸色:“好点没?”
  经历了这许多后,易杨已经很少在谢锦天面前流露真实的情绪了,而这一刻,仿佛时光倒退,他还是那个被易杨捧着、念着的心尖上的人。
  谢锦天不敢再看易杨近在咫尺的脸,他能感觉到易杨忘记收回的手从他胳膊那儿传来的温度,随着怀念与感慨渐渐地烧起来,烙铁一般烫得他不得不尝试着站起来以避免自我剖析的胡思乱想。易杨被他忽地一带很有些莫名,以为他是憋得难受,也便配合地让他的重心靠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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