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组9号(11)

　　将唐欣送到小区门口，卫尽锋捏住刹车，停了下来。
　　唐欣家里的情况和卫尽锋完全不一样，父母是坚决不允许女儿早恋的，所以唐欣也不敢让卫尽锋和她一起进到小区里面去。
　　“杜蓓仪二号过生日，请我们去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吧？”唐欣对卫尽锋说。
　　卫尽锋早前已经答应了五一假期里带卫尽久去滨州玩，这时便推辞道：“我五一有事，你自己去吧。”
　　唐欣不想一个人去，不甘心的劝说卫尽锋：“就是一起聚聚吃顿饭而已，半天的时间就够了。你那边是什么事？半天的功夫都抽不出来吗？”
　　卫尽锋抱歉的对她笑：“队里有训练，我缺席不好。”
　　唐欣听了这话，心里不舒服，可也没有再说什么。
　　当初她为了追到卫尽锋，曾经信誓旦旦的发出豪言壮志，表示不需要卫尽锋像别人男朋友那样整天陪在自己身边。
　　可哪个女孩子不希望男朋友多陪陪自己呢？她其实根本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独立，只是喜欢卫尽锋，想要和他在一起，所以才伪装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旦卸下伪装，她怕卫尽锋会受不了她俗气粘人的真面目，和她分手。
　　卫尽锋抬腿跨上自行车，与唐欣道别过后便往回骑，路上经过刚才的那家水果店，停下来认真挑了两斤车厘子。
　　回到家，他发现卫君行来了。
　　卫君行今天上午刚从海市回来，后来又在省政厅处理了一些琐事，难得下班早，便过来看儿子。
　　卫尽锋进屋之后放下钥匙，看见卫君行在厨房做饭，走过去打了声招呼：“爸，你过来了？”
　　卫君行一只手拿着锅铲，在嘈杂的炒菜声中抬高嗓门道：“去洗洗手，还有一个菜就好了。”
　　卫尽锋左右看了看，问道：“小久呢？”
　　卫君行说：“我让他下楼买酱油去了——你们这日子怎么过的？天天叫外卖？我记得上个月我就提醒过你一次买酱油，今天一看，瓶子还是空的！”
　　卫尽锋笑笑，道：“也没有经常吃外卖。做饭麻烦，我们平时都是在学校吃好了回来的。”
　　卫君行斜了他一眼，显然是不信他这话，不过也没跟他追究到底。
　　等到卫尽久提着酱油袋子回来，卫君行已经做完了最后一道菜，饭也已经盛好端到了桌上。
　　卫尽久把酱油收到厨房柜子里，洗了洗手，回来和他们一起在桌边坐下吃饭。
　　卫君行难得清闲，心情大好，一边吃饭，一边讲述自己在海市的见闻：“最近海市不是有家糕团店在网上很火吗？说是什么还原古法传统工艺。我过去看了看，还挺有意思的。”他给卫尽锋夹了一筷子菜，说：“我买了几盒点心，放冰箱里了，保质期不长，你和小久尽快吃。”
　　卫尽锋答应一声，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问道：“这次去海市顺利吗？”
　　卫君行说：“算是有进展吧，主要还是黄章那边阻力比较大。”
　　依照上面的意思，卫君行政绩优异，趁着一年后换届的机会，是很有希望往中央调动的。不过候选和真正当选，中间还存在变数。卫君行想要争取这个机会，就不得不在任期内多取得一些亮眼的成绩。这半年来他一直在和海市方面沟通，希望能够实现两省民生政策的全面互通，方便民众异地医疗就业。如果这项政策能够成功推行，当然是一件利民的大好事，不过于政府里的某些人而言，却又未必了。
　　要变革，少不了就要动摇到一些人的利益。卫君行廉洁奉公，什么都不怕，可有人怕。
　　黄章作为海市的三号人物，从卫君行将这件事提上议程的那天起，就一直持反对意见，百般阻挠。
　　卫尽锋对黄章全无好感，听闻此言，当即冷嘲一声：“黄老爷子人都走了，他还有胆子继续在海市这么上蹿下跳？”
　　卫君行淡淡一笑，道：“你看到的是他上蹿下跳，你看不到的，他日子也未必有多好过。否则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老婆孩子都不敢接到海市去？有人盯着他，他也是硬着头皮在前面替人卖命。”
　　然后他用筷子敲了敲碗沿，不打算再将这个话题延展下去：“行了，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些事情。”
　　晚饭过后，卫君行坐在客厅看新闻，卫尽锋收拾碗筷送去厨房水池里洗。
　　卫尽久也跟了过去，压低声音问卫尽锋：“你们刚才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黄章是谁？”
　　卫尽锋并不避讳，悉数向卫尽久解释了其中缘由。原来卫君行作为新人刚刚踏足政界的时候，跟过一位姓黄的老领导。这位黄老爷子为官从政了大半辈子，已经混成人精，深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事要做，钱也搂，两边全不耽误，倒是很难定义他究竟是个好官还是恶官。卫君行当时作为一名小科员，跟在黄老爷子身边长了无数见识和本领，如果没有黄老爷子栽培，是绝对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虽然在一些事上，卫君行对黄老爷子的做法颇有异议，但赏识提携之恩却是事实。当年那场动荡，黄老爷子落了马，黄家的长子黄章首当其冲，也被停职带走调查。如果不是卫君行被迫顶罪，恐怕去那穷山恶水之地的人就是黄章了。
　　那场风波过去之后，黄章平安无事的被调去了海市，而卫君行则是苦熬了五年，才重见出头之日。
　　黄家对卫君行有大恩，也有大仇。卫君行宽宏大量，恩仇相抵，可以不和黄家人计较，但卫尽锋没有那么好的气量，看待黄家老少，向来是只有鄙视二字而已。
　　卫尽锋一边洗碗，一边又说：“黄章还有个弟弟留在榕市，现在在财政局，也不是什么好鸟。”
　　卫尽久对这些听得一知半解，这时也发表不出什么高明见解，只好点点头，以表对卫尽锋的无条件赞同。
　　卫尽锋看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了，反正你也听不懂。你去外面把车厘子拿过来，我洗一洗，你拿出去和爸爸一起吃。”
　　卫尽久听闻此言，转身出去，果然是乖乖的把那一袋子车厘子提到了厨房里。
　　车厘子是卫尽锋一颗一颗挑出来的，个个饱满，红得发黑。卫尽久找来一个篮子，把卫尽锋洗干净的车厘子装进去，抖掉多余的水，然后拿了一颗递到卫尽锋嘴边。
　　卫尽锋张嘴吃了，又对卫尽久说：“你去跟爸爸说，我们劳动节要出去玩。”
　　卫尽久愣了一下，道：“你还没跟叔叔说吗？”
　　卫尽锋压低声音：“五一回来学校要考试，我去跟他说，他多半要不准我出去的，所以你去跟他说，知不知道？”
　　卫尽久有点紧张：“我去说……他就能同意了吗？”
　　卫尽锋笑道：“你去试试啊，他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就去不成了。”
　　卫尽久睁大眼睛，顿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第十三章
　　卫尽久捧着一篮子水灵灵的车厘子，献宝似的端到卫君行面前，开口说道：“叔叔，你吃水果。”
　　卫君行笑着接过篮子放到前面的茶几上，应了声好，然后视线继续投向前方的电视屏幕。
　　电视里还在放新闻，女主持人侃侃而谈，正在调侃国防部发言人昨日对外国某记者的硬核回应。
　　卫尽久站在沙发前，暗暗深吸一口气，向卫君行提出申请：“叔叔，五一的时候我想和哥哥一起出去玩。”
　　卫君行抬眼朝他看去，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笑起来，语气温和的回答他：“可以啊，去哪儿玩？”
　　卫尽久松了一口气，转身在他身边坐下：“去滨州那边的海湾度假区。”
　　滨州的海湾度假区声名远播，几乎辐射了整个华南地区，是茂康集团现在的一个明星产业。卫君行一听是这个地方，立刻便明白了，笑道：“去吧，不过出去玩要记得注意安全。去那儿的车票买好了吗？要不要我派车送你们？”
　　卫尽锋从厨房出来，经过客厅的时候插嘴说道：“不用，我已经订好高铁票了，比你送我们快。”
　　卫君行盯着他的后脑勺：“所以你早就打算好了，现在就是通知我一声是吗？”
　　卫尽锋嬉皮笑脸的搪塞了两句。他拉开冰箱门，看见卫君行买了三份礼盒包装的点心塞在里面，便拿出其中一盒看了看保质期。
　　带着这盒点心走回来，他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边拆包装盒一边抱怨道：“爸，你买这么多干什么，我们两个吃不完到时候又浪费了。”
　　卫君行道：“两盒你们自己留着吃，还有一盒你拿去给你那个小女朋友。”
　　卫尽锋拆包装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
　　卫君行脸上仍旧挂着平和的微笑：“你那个小女朋友要是经常来家里给你补习功课，那还是蛮辛苦的，你该谢谢人家。”
　　卫尽久低下头，默默捏了一颗车厘子塞进嘴里。
　　卫尽锋听出了父亲的弦外之音，点点头，道：“好，我会和她说的。”
　　卫君行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我不反对你们两个交往，不过你们现在毕竟还没到可以承担责任的年纪，有些事要把握好分寸。”
　　卫尽锋觉得有些好笑，白天的时候刚被卫尽久逼着发誓，晚上又被父亲提点，难道自己在旁人眼中竟然是一个色欲熏心的形象？
　　“我知道——”他拖长声音慢慢咬字，表情是无奈中带了点儿羞恼。
　　卫君行点到即止，也不想在这种事上说的太多，说得太多了，过犹不及，反而容易惹人厌烦。和和气气的与两个孩子分食完了一盒点心，他眼看时间不早，最后又关照了几句，便拿起沙发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离开了。
　　距离真正开始放假，学校还有两天的课程。卫尽锋把卫君行的那盒点心带去学校拿给了唐欣，却没有多说什么。唐欣突然收到这样一份礼物，一开始莫名其妙，后来才顿悟过来，以为卫尽锋是因为不能陪自己去朋友的生日宴而感到内疚，特意给她的赔礼，顿时心情又明朗起来，就连中午吃饭和卫尽久同桌而坐，都格外给了他几分笑容。
　　五一放假的第一天，卫尽锋便和卫尽久踏上了前往滨州的旅途。
　　游乐园只是海湾度假区的一部分而已，除此以外，整个园区内还有野生动物园，海洋博物馆，高尔夫球场，以及风景度假别墅区。卫尽锋拿着手机和卫尽久制定计划表，决定先逛游乐园，然后再去动物园看熊猫。至于海洋馆，两个人都对鱼类没什么兴趣，如果还有富余的时间就去看看，没时间也就不去了。
　　黄金小长假的游乐园，大部分都是情侣和尖叫乱跑的小孩子，人潮如织。卫尽久第一次见识这种场景，周围挤满了陌生吵闹的面孔，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卫尽锋拿着蒋淑勉给他的卡去领优先通道的通行证，一回头的功夫，卫尽久人就不见了，顿时吓出一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