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焰(25)
周焰没再回答他,他的视线从遮蔽物后看向那辆突然袭击的车辆。他们这个方向的确人很少,相反的另一侧流动的人群很快吸引了这辆攻击性的车,在车头调转的一瞬间,周焰一把扯上罗望舒的手,开始向道路尽头奔跑。
罗望舒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跑得不能再快了,好像自己快被周焰带得飞起来。
很快他败下阵来:“我……我跑不动——”
周焰没任何废话。他转身下蹲,直接把罗望舒扛起来,脚下竟没有丝毫减速,转眼间就到了道路尽头。
老旧的建筑看上去安全,门却是上锁的。周焰敲了两下,里面并没有人来开,看上去这完全就是个被遗弃的建筑。
他放下罗望舒,让他蹲在墙侧面的木板格挡后,很快来到侧窗。罗望舒就见他先是在玻璃上敲了两下,然后猛地出拳,竟徒手打破了玻璃!
周焰的本意,是走门也好,走窗户也好,先进去再说,让罗望舒安全。但他打破玻璃一回头,对上蹲在地的罗望舒的脸,有点茫然,看着破碎的玻璃窗,模样变得有些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一瞬间的神情流露,罗望舒很快站起来,淡淡问:“从这里走?”
周焰犹豫了一下,竟把他抱起来,直接走到屋后。他翻过栅栏,三两步跨过杂草丛生的一小片坡地——那里草木繁盛,遮天蔽日,看起来就像被人疏于打理的一小片坡地。这地方面对着内海,背靠着高架桥的坡地,倒是十分不显眼。
周焰就这么把罗望舒小心地放到了那丛草木繁盛的树影里,罗望舒也难得乖顺地没做任何反抗。
周焰把他放进去,就像把什么小动物放回窝里似的,罗望舒于是顺从地抱着膝盖做好,乌黑发亮的眼睛笔直地盯着周焰。
“忍耐一下,先将就在这,我在外面看看情况。”
他要转身,草丛后伸出罗望舒白皙的手腕,拽住了他的衣服下摆:“你也进来。”
“我——”
“他们离得很远,这地方很隐蔽,你怕什么?”罗望舒坚持。
周焰跟他对峙了一秒,还是拽开了他的手。但他说:“怕他们真的找来,怕你受伤。”
罗望舒顿了一下,就见周焰很快消失在草坡尽头,他的身影又很快出现,站在刚才那座建筑后面,戒备地盯着四面八方。那模样,就好像在门口守窝的狼。
罗望舒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刚才紧张的状态还没退去,但此刻看着他的背影,却忍不住笑。
第二十七章 聊骚
万象海口发生的屠杀事件瞬间引起了多方的关注,这回引起的不仅仅是母星上政府的重视。
这是一次无差别屠杀,谁也没想到会发生在万象海口这个宁和亮丽的地方,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颗炸弹,仿佛要告诉所有人——战争已经打响了,没有一片无辜的雪花,也不再有任何完全安全的地方。
罗望舒和周焰作为事情的亲历者,被宪兵约谈之后被军事基地约谈,军事基地约谈之后被上级约谈。
他们被问及许多细节的东西,后来他干脆出了一份报告。他本身就从政,在这方面的心思细腻,猜得方向也差不多,一份报告几乎囊括了所有人想知道的问题。接着这份报告第二天被发表在媒体上,瞬间引起了更多人对万象海口的关注。
其中最引起高度关注的,是据说当天屠杀的几个人,号称自己是‘上帝之眼’。
这本身是很荒谬的一件事。‘上帝之眼’是人权观望组织,屠杀与他们的意愿截然相反。但一个被怀疑的问题如同一滴水,很可能引起一片浪花,最后成为海啸,更何况在如今这个时代,人们见过太多荒谬而不可思议的事。
周焰回了研究院。因为是当事人,这段时间他也有的忙。罗望舒识趣地不去打扰他,只在每天傍晚和他发会儿简讯。
现在周焰对他不比从前,不再是那副冷冰冰且疏远的态度。虽说也不是什么热切的态度,罗望舒能看出他有所保留,但两人也算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一会儿了。
晚上十点,罗望舒给浴缸里扔了一颗蜜桃浴球。浴球飞快地融化,发出细小的噼啪声,蜜桃的香气慢慢飘出来。
也说不清什么心态,罗望舒用终端拍了张照片,调成好看的粉色,存到相册里。
浴球完全融化后,他小心翼翼地用脚尖拨了拨水面,才惬意地坐到热水里。这几天他累得很,几乎没有放松,温热的水流给他安慰,水位一直淹没在他锁骨的位置,蒸腾的热气里都带着股蜜桃的气息。
罗望舒打开终端,又开始跟周焰发起简讯。
“今天又被上级叫过去问关于报告的事了。”
等了一分钟左右,周焰回复简讯:“还没过关?”
罗望舒:“这不,过关了也不是我说了算,他们觉得有问题,那就永远没过关。你那边怎么样,‘过关’了没?”
周焰:“还没。”
罗望舒:“我们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周焰:“又鸳鸯上了?”
罗望舒捧着终端犹豫了一下。简讯听不出语气,也看不到表情,所以他琢磨不出周焰这话的意思。
罗望舒:“那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有个底不?”
周焰:“还不清楚,但很多手头工作也就几天。”
罗望舒:“几天?”
周焰:“你有点急。怎么,有事?”
罗望舒把前面的聊天记录翻了下,心说也没显得有心急吧,怎么看出的。但事情嘛,的确有一桩。
罗望舒:“冰糖想约我们去泡温泉,说他朋友开的,他请我们,想要谢谢我们。前几天跟我说,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焰:“他没跟我说?现在和你挺亲近的。”
罗望舒又有点摸不清周焰的口吻了:“可能因为那时候我天天陪着他说了挺多话的?”
周焰:“我周末都可以,你看你的时间。”
罗望舒:“所以你答应了。”
周焰:“嗯,他之前害怕我们不再和他联系。”
罗望舒笑着动了动腿,两脚在粉色的沐浴水中打起一片涟漪。
罗望舒:“那我跟他说你去。你猜我现在在做什么?”
周焰:“在做什么?”
罗望舒脚趾继续在水里扑棱。要放以前,这段对话可能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或者周焰最多回他个问号。
他兴奋之余想了想,又拍了张泡澡的照片给他。画面里一片粉色的水,只露出小腿和脚面。光从水面投下,水的光纹映照在他水下的皮肤上,若隐若现。
刚发出去他就后悔了,这显得怎么说,暗示性太强了。他本意只是想跟周焰分享一下,当然,可能过于得意忘形了。
要是以前的周焰,八成这种程度的已经是性骚扰了。
还是职场性骚扰,妈的。
“蜜桃味的。”罗望舒欲盖弥彰。
发出去又盯着字看了一会儿,好像更……了。他有点想淹死自己。
才一分钟没回复,罗望舒就有点紧张。不停地刷一下终端,故作姿态地打开新闻界面看两眼,根本心不在焉。
片刻之后,周焰回复过来一张照片。
罗望舒几乎立刻就点开,然后瞬间窒息了。
照片好像随手拍的,灯光暗,有点糊,大理石地面占画面一半,另一半是雪白的浴缸,里面水位很浅,水在翻滚。瞥一眼就能看懂,周焰那边也准备泡澡,正在放水。
罗望舒哗啦直起身,不安地蹲坐在浴缸里,屏住呼吸,周围水好像都变烫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周焰会回他一张正在放水的照片。不像他发去的,明明照片里没有人,连头发丝都没出现,却可以无端引出许多遐想。
一想到对方可能已经脱掉衣服,正赤身裸体地坐在浴缸边试水温……罗望舒眼前脑补了画面,刚才泡着还没觉得,现在觉得自己有点缺氧。
他故作镇定地传简讯:“你需要一个浴盐球。”
周焰:“嗯。”
嗯是什么意思?
罗望舒想了想,把刚才拍调色的那张的照片发过去。照片里的浴球像泡腾片似地融化,咕噜咕噜冒着气泡,融化成粉色的形状。
罗望舒:“像不像?”
周焰:“像什么?”
像在你面前时的我——不过罗望舒没这么回复。
晚上临睡前,罗望舒鬼使神差又把那张照片翻出来看一遍。
他自己是有点魔怔了。一张没人的空镜,浴缸里流水的抓拍,就足够让他心荡神驰。
他有段时间没解决过个人生理问题,并且此前没挂心的人,因此在这方面没花太多心思。被窝里刚洗过澡的身体热烘烘的,带点蠢蠢欲动的不安分。
门忽然被很轻地叩响了。正在床上纠结到底是闷头睡,还是变态地盯着一张空镜照自渎的罗望舒,顿时一个清醒,立马关上了终端。
心跳还没平息,他在被窝里装死。
直到叩门声响了两遍,外面安静了片刻,终端上出现他的简讯:“望舒,明早起来到我这来一趟。”
既然以为他睡了,罗望舒就没说话。之后确认罗奠山走了,他才小心地把终端放到床头柜上。
刚才旖旎的心思被打断了,罗望舒在黑暗中闭上眼,估计身体也是真的累,这回没有再失眠,很快便睡得黑甜。
又梦到那天的事,他在暗处远远地看着周焰的背影。
当时天已经黑了,草丛是墨色的,空气里有硝烟和血的味道,风像刀子似地刮起来,他躲在那片灌木草丛中,就像被周焰安置到一处避风港。时间的流动忽快忽慢,然后在某个节点停止了。远处的枪声没有了,尖锐的警报也没有了,哄乱的人声也远了。一个比夜色更黑的身影沿路而来,发着光一样落在他面前。他还保持着抱膝的姿势,满身叶子与杂草,显得他有点惨。四处都是蚊虫,也不见他这个养尊处优的二公子嫌弃,这又让他看上去有点乖。
狐狸乖惨乖惨地坐在灌木丛里,周焰伸手把他抱了出来,一路沉默地抱到了车上。
只是梦里的周焰,不像现实中的周焰那么规矩。他把他抱到车上,吻他,亲他,半逼半诱他张开嘴,攻池掠地,毫不留情。一边吻他,还剥开他的衣服,亲他洁白的身体,吻他胸口上那颗红色的小痣。
明明是梦里,但胸口的红痣被抿住时,好像有剧烈的快感在大脑中流窜,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后,罗望舒睁开了眼。
已经是早上了,光透过窗帘,罗望舒喘息地看着天花板,半晌在终端上摸了摸,时间浮现在空中。七点整,比他平时设的闹钟还早半小时。
感觉身下不太爽利,顿时有不好的预感,罗望舒伸手一摸——他梦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