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终(32)
白敬的沉默像刀,一点点割开了李书意的心脏。
他早知白敬冷漠,可还是会为他对白雅的态度心寒。他甚至有些茫然地想,如果有一天他死了,白敬的反应会不会也是如此。毕竟白雅好歹还是和白敬有血缘之亲的人,他呢,他算什么?
“李书意,这件事……”白敬开口,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皱了下眉,但还是接了电话。
……
“我现在不在公司。”
……
“不用,下午我会安排人去接你。”
……
“我陪你去。”
……
“嗯,就这样。”
李书意听着白敬的声音,只是寥寥几语,他却能立刻判断出电话那头是宁越。
本来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他爱宁越的事实,那么为什么,这一刻还是会难受得快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白敬挂了电话,李书意却又开始剧烈地头疼。他可以控制清醒的李书意,可是没办法控制在病痛折磨下失了理智的李书意。他受够了一次次在白敬面前流泪,失控,乞求,也受够了白敬因为可怜他的几句安慰和拥抱。
“不管真假,先留个心眼吧。还有,不要告诉白昊。”李书意说话时神色如常,被子下的手却用力到快把床单抓破。他甚至都没力气再问白敬,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还告诉他这些做什么?是看在他对白昊关照过的份上让他知情,还是想等着他出院,把这桩糟心事扔给他处理?
“我也是这个意思。”白敬顿了一下,见李书意不再往下说,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出院?”
“现在还不清楚。”李书意声音里隐含不耐,“行了,你走吧。”
白敬愣住,脸色猛地冷下来。
李书意见他不动,满是厌烦地道:“还有事吗?没事你就赶紧走。”他身下的手抖个不停,牙齿快被咬碎才没呻吟出声。白敬再不走,李书意就要撑不住了。
白敬像是真的被气着了,站起身一句话也没多说,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他的身影才刚刚消失在门口,李书意绷紧的身体就松懈了下来。他喘着气,侧过身想去拿床头柜上的药瓶,指尖才刚刚碰到柜子就无力地落了下来。李书意满头是汗,咬牙提起一股气抓过药瓶,然后抖着手把药片倒了出来。
白敬走出病房,没走几步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靳言,靳言提着个口袋,看到他忙低着头打了招呼:“白先生。”
白敬心间都是怒火,哪里顾得上靳言,视线都没在他身上停留几秒。所以他也就没注意,靳言手上的口袋深深勒进了他掌心,手指因为血液不通变得肿胀青紫,一向乐呵呵的人,脸上也没了以前熟悉的表情。
第40章
靳言走到门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然后才笑着走进去道:“李叔我来……”
话还没说完就变了脸色。
李书意倒在床边,地上全是白色的药片。
靳言扔了手上的袋子冲到床前,弯腰把李书意抱起来放到床上,声音里都是惊慌:“李叔你怎么了?李叔!李叔!”
李书意刚刚吞了药片想喝水,杯子里没水了下床想倒水,结果脚一沾地就摔了,药瓶也跟着落在了地上。
他头疼得说不出话来,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只能勉勉强强听出是靳言的声音。
靳言看李书意皱紧眉头不断呻吟,不知道他是哪儿难受,更不敢伸手碰他,只能拼命喊他,使劲按呼叫器。
很快就有个护士过来了,看清屋内的情形又跑了出去,没一会儿魏泽就带着好几个人匆匆跑了进来。
靳言一见魏泽就急道:“魏医生我李叔他……他……”是慌张得话也不会说了。
“我知道,你别担心,先去外面等着。”魏泽一边固定住李书意的头一边抽空对靳言道。
靳言看他们围在李书意床边做治疗也不敢再打扰,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所有坏事都让他撞上了。
他刚刚来时,才走到门边,见门没关紧,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到了白敬那句“白雅的车祸不是意外,跟宋富华有关。”
这个消息把靳言砸懵了,他甚至没办法挪动脚步,就那样站在门边听完了白敬和李书意的对话,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一直到李书意让白敬走,他才回过神来赶紧离开了。
等他再过来时,李书意又病成了这样。
靳言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少爷现在跟宋思乐在一起,又离开了白家,等于是断了自己所有退路。他那么喜欢宋思乐,如果这个时候知道宋富华可能害死了他父母,他会疯掉的。
靳言握在膝上的手抖个不停,垂下来的目光里全是痛苦。
没一会儿门就打开了,靳言猛地站了起来。
魏泽和其他几个人把李书意推了出来,他躺在床上,脸白得像纸,眼睛闭着,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我李叔怎么了?”靳言看向魏泽焦急地问。
魏泽皱着眉,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我带他去做个检查。你不用在医院等,有事就先去忙。”
说完了,就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把李书意推走了。
走廊上很安静,能清晰地听见滑轮滚在地上的声音。靳言看着李书意被越推越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害怕的感觉,好像李书意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之前本来还想问问李书意白雅的事要怎么办。可是现在李书意病成这样,如果知道白昊去了宋家,还和宋思乐在一起,肯定会大发雷霆,靳言不想再让他那么烦心生气。
靳言站在原地,脸上惶恐的表情一点点消失不见,然后他拿出手机,转身离开了医院。
白敬到了公司,回办公室时一路上都有人跟他问好。只是看清他的神情后,那个白总好的好字就这么卡在了嘴里。咽回去不对,吐出来又不敢,好几个人的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左铭远看到他,知道他下午要陪宁越去医院,就先跟他说了几件要紧事,然后递上文件让他审核签名。
说完了,见白敬翻开文件,却半天动也不动,周身好像结了一层冰。
左铭远都不用问,就知道他肯定是又在李书意那里受气了。
左铭远有时候都想问问白敬,他有没有发现,他现在的所有情绪,都是在围着李书意变化。
平常的白敬无论何时都气定神闲。把白正元气得半死,把赵芝韵吓得战战兢兢,把白恒耍得团团转,还有白家的其他人,谁敢对他指手画脚?哪怕是面对宁越,这个他认定的该有的爱人,他也理智无比收放自如,让宁越只能跟着他的步子走。
可是对着李书意时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会生气,紧张,失控,做出所有超出理智之外的事,甚至还会动手打架。
左铭远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第一次看到白敬嘴角的青肿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心情。
他也不知道他这种想法对不对,可是他觉得如果一个人不是非常在乎另一个人,又怎么会轻易就被这个人影响?
白敬签完了文件,扔到了桌上:“行了,剩下的你处理吧。”
左铭远看他不耐烦的样子,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等等。”还没走到门边,又被白敬叫住。
左铭远转过身来。
白敬道:“你帮我挑个生活助理,做事细心一点的。”
左铭远愣住,细想了下问:“给……李书意的?”
“嗯。”白敬淡淡应了。他之前听唐雪说过李书意的情况,唐雪自己也有工作要做,照顾李书意时不可能面面俱到,还是要给李书意配个生活助理跟着。
左铭远瞪大眼,一时没管住嘴:“李书意还会留在公司?”
白敬像是听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抬起头蹙眉问:“他不留在公司留在哪儿?”完了又道,“这事不急,他先在家里休养一段再工作。”
左铭远胡乱应了,然后大步走了出去。他怕再待下去,又会问出什么让白敬发火的话来。毕竟他一直以为,李书意出院后,就会跟白敬分道扬镳了,而白敬因为宁越,自然也是这种想法。
左铭远摇摇头,他已经彻底糊涂了。
下午宁越过来,白敬陪他去医院做了检查和复健。
白敬从李书意出事后还是第一次跟宁越出去,还一起待了那么久。
回程时,宁越温柔道:“都说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工作忙不要陪我跑来跑去的。”
白敬淡淡道:“没事。”视线却不曾落在宁越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越目光暗下来,只一瞬又突然扬起笑脸道:“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陪我去海边看看好吗?”
这还是他回来后第一次提出要求,白敬点点头,吩咐司机把车开去海边。
金海市本就是个海滨城市,车子没一会儿就到了。
他们挑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了车,随行的人把轮椅提去了海岸边的沙滩上。白敬把宁越从车上抱下来,稳稳往前走,然后再把他轻轻放到轮椅上。
此时已至黄昏,天上的云层被夕阳的余晖燎成了金色,海浪轻轻翻腾涌动,也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宁越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看着看着却突然笑了起来:“当年我们来这里的时候,我还能跑还能跳。我记得我用沙子扔你,还被你抓住丢进了海里。”
他露出个气恼的表情来:“我不会游泳你也把我扔进去……要不是我死死抱着你,大概就要葬身海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