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188)
陈孑然苦笑着沉思,屋檐下昏黄的灯泡突然一黑,顾茕手足无措地从房间里跑出来,和陈孑然大眼对小眼。
“停电了?”顾茕问。
“不知道,我看看。”陈孑然擦干手,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手电筒,去检查电路总闸,照了一会儿,说:“保险丝烧了,估计是你的那个电热壶功率太大了,学校里的线路还是几十年前架的,经不住这么大功率的电器。”
“抱歉。”顾茕说。
“没事,明天去山下的五金店里买一根保险丝换上就没事了。”陈孑然说,“我还有半水瓶热水,你先拿去用吧。”
“那你呢?”
“反正我还要煮饭炒菜,再烧就行了。”陈孑然笑了声,两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去给你拿热水。”陈孑然摸摸鼻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顾茕只跟到了门口,没有进去,安静地在门口等着。
陈孑然的小宿舍里堆得满满当当,却也收拾得井然有序,她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即使一个人过,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非常有仪式感。
“给。”陈孑然把自己的热水瓶递给顾茕。
最老式的那种保温暖水壶,2.5L容量,大红色瓶身,木塞子,拎在手里沉甸甸很有分量,保温效果也足够好,关键是价格便宜。
“你晚上吃什么?”陈孑然终于忍不住问道。
顾茕低声说:“泡面。”
陈孑然想了想,说:“泡面不健康。”
顾茕道:“等周末我再下山买点粮油米面。”
陈孑然道:“刚好我煮饭,需要有个人帮忙烧火。”
顾茕没懂她什么意思,站着不动。
陈孑然说:“你帮我烧火,待会儿饭做好了,一块吃吧。”
顾茕眼睛动了动,“好。”
没有电,两人靠着手电筒的光挤在厨房里,一个坐在灶膛边烧火,一个站在锅台边炒菜,都不吱声。
陈孑然炒菜的时候分神想,一年不见,顾茕变多了。
沉默寡言,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有些阴郁。
想来陈孑然不知道的时候,顾茕一个人遭受了无数明里暗里的指指点点。
陈孑然是经历过的,完全能想象她会经历什么,只会比陈孑然更惨。
炒了个蒜蓉油麦菜,又特地为顾茕炒了个鸡蛋,这边菜做好,那边小灶上饭也正好焖熟,陈孑然把自己房间里那张折叠餐桌搬了出来,顾茕端菜上桌,二人对坐吃饭,灶膛里剩下的火用来慢慢烧水。
顾茕想来饿坏了,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吃下去两碗饭,吃得太急,放下碗直打嗝,不好意思当着陈孑然的面弄出声音,只好忍着,上半身却因为打嗝一跳一跳,终于有一下忍不住,咯叽一声,在山中静谧的夜里格外清脆,陈孑然噗嗤乐了一声,顾茕神色有几分尴尬。
“抱歉。”
“没什么。”陈孑然发现,顾茕口里道歉的词变多了。
吃完饭快八点,外面下着雨,屋檐下也时不时有小雨点飘进来,凉飕飕的,顾茕主动收拾了桌子碗筷,洗完之后对着那口土灶大锅犯了难。
她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锅,更不知道该怎么洗。
好在陈孑然走了进来,顺手把那口大锅刷了,顾茕把她刷锅的步骤记在心里,算是学会了。
山里的穷学校,条件简陋,连用电热壶烧个热水都能把电路烧坏了,更别提有专门洗澡的淋浴,所谓的洗澡间就是旱厕旁边用茅草盖起来的土房子,原来是牛棚,后来这里改成了学校,不养牛了,荒废了好长一段时间,陈孑然来后,挂了一圈帘子遮起来,就是洗澡间了。
不遮风不挡雨,冬天在里面洗澡,人得冻成冰棍。
即使现在,在里面洗澡也冻得人哆嗦,况且就在旱厕边上,洗澡的时候全是大粪味儿,沐浴露都遮不住。
顾茕洗到一半没忍住,裹了浴巾先跑出来吐了一回,吃的那点晚饭全吐出去了,等到实在没东西可吐,才又憋着气进去洗澡,人从洗澡间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都是惨白的。
陈孑然在自己的宿舍里准备教案,听到了她呕吐的动静,没有出去,直到从窗户里看见顾茕又重新进去洗澡了,才穿上雨靴,扛起铁锹,把顾茕吐过的那块地方用土埋了。
她是千金万金小姐,跑到这种地方来受罪,何必呢。
顾茕顶着一张煞白的脸回到自己的宿舍里,陈孑然给她端了一碗姜糖水来,里面还卧了一个荷包蛋,“把它吃了,驱寒的。”
“谢谢。”顾茕迟疑了一下,接过不锈钢小奶锅,甘甜辛辣的糖水下了肚,脸色终于好看了点。
只听陈孑然道:“吃了这顿饭,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走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顾茕拿勺的手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大概下周能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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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两个丑八怪
只停顿了一下,顾茕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陈孑然给她做的那碗糖水蛋。
没有接话。
陈孑然皱了皱眉,转身回自己的宿舍。
反正也固执不了两天,山区里恶劣的环境,不用一个星期就能逼得顾茕乖乖走人。
她是天生属于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里的人,适应不了山村贫瘠,也受不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枯燥生活。
陈孑然借着手电筒的光准备完了明天的课,语数英三科,足以让她精疲力尽,可她竟然还分出神来,时刻听着顾茕屋里的动静。
没办法,年久失修的土屋隔音效果实在太差,隔着一堵墙甚至能听到顾茕在对面走动的脚步声,让陈孑然想不注意也难。
合上教案以后,陈孑然拿起塑料盆,打着手电筒,准备去厨房打点水刷牙洗脸,然后睡觉。山里条件有限,天气也凉了,天天洗澡是不现实的,睡前用热水泡个脚已经是对一天疲乏最好的慰藉。
才刚出门,又抬头碰上顾茕,她手里还拎着陈孑然的热水壶。
“有事?”陈孑然抬着眉毛询问。
“还你开水。”顾茕把壶递给陈孑然。
陈孑然接过来,很重,看样子顾茕帮她打满了。
顾茕脸上的疤在夜里更恐怖,好像逢中把脑袋劈成两截。
陈孑然心中针刺了一下,而顾茕已经不在意了,压低了嗓子说:“晚安。”
“晚安。”
谁知到了半夜,毛毛细雨突然淅淅沥沥了起来,接着雨点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变成瓢泼大雨。
窗外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炸雷,辗转难眠的陈孑然从床上跳下来,披上外套,去敲顾茕的门。
门开了一半,顾茕露出半个身子,头发上有水迹,看上去狼狈,表情依然淡定,问陈孑然:“有事么?”
“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陈孑然想把门全推开,去看顾茕房间里的情况,顾茕用手抵着,不让陈孑然进去,各不相让。
陈孑然捂着嘴打了个喷嚏,顾茕想起今晚气温不到十度,怕陈孑然冻感冒了,一下子就松了手。
门被推开,顾茕屋里的狼藉展示在陈孑然眼前,果然和陈孑然料想的一样。
这间瓦房久不住人了,也无人修缮,天天日晒雨淋,屋顶盖的瓦片有很多都腐朽了,屋子里又是泥巴地,漏起雨来整间屋子都变成沼泽,找不到一个下脚的地方。
陈孑然再往顾茕床上看,所有的枕头被褥被卷起来放在暂且不漏雨的干燥处,而老旧发黑的床板已经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