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191)
顾茕说:“阿然,现在我知道了。”
陈孑然抬起头来,“知道什么?”
“我抛弃你的那五年,原来你这么苦。”
陈孑然心口烫得发麻,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
她的舌头抵着上颚,舌苔上是苦的,涩的,嘴里木然,一双眼泛着泪花看向顾茕。
“顾茕。”
“嗯?”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陈孑然扪心自问,她一不漂亮,二无才能,三不聪明,骨子里还懦弱胆小又自私,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根本不值得顾茕如此的偏爱。
“不知道啊。”顾茕撑着下巴,瞧着她笑,“阿然,我就是喜欢你,离不开你,想赖着你,从我十七岁那年我就喜欢你了,只是我蠢透了,没有当回事。”
陈孑然说:“顾茕,我再也不会像十八岁时那样奋不顾身地爱你了。”
顾茕说:“你会。”
“阿然,你就是一个奋不顾身的人,所以我知道,你还爱着我,可以为我去死的那种。”
“但是,我宁愿你爱自己多一点。”
“这一次,我想奋不顾身地爱你。”
陈孑然骂她自作多情,顾茕却笑得神采飞扬。
她们两个已经都是丑八怪了,大哥别笑二哥,再也没有了什么谁嫌弃谁不够漂亮的顾虑。顾茕爱陈孑然,不因为她脸上有道疤就不爱了,陈孑然也爱顾茕,但是顾茕站得太高了,高入云端,即使陈孑然把脖子仰断也无法企及,即使顾茕把她带上去她也会不踏实,会害怕,早晚有一天从云端上掉下来粉身碎骨。她能为顾茕奋不顾身,却不能和顾茕一起站在高高的云端。
既然如此,顾茕就主动下来,到陈孑然的身边来,让她安心。
陈孑然说:“顾茕,你真是天下第一号的蠢人,放着荣华富贵不要,竟然甘愿陪着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
“我是蠢人,可你不是一无是处。”顾茕说:“阿然,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你比全世界加在一起还要好。”
“你曾经说,希望自己在我心中独一无二的,阿然,从前我一直没有认真告诉你,你在我心中就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谁也无法胜过,谁也无法取代,阿然,人心都是偏的,从十七岁那年开始,我的心就偏向你了,这十多年里越来越偏,以后,我也只会偏心你。”
“你先别那么快相信我,等到我们七老八十的时候,再回过头来看看,我今天说的是否有一句假话。”
陈孑然一辈子的愿望,就是有个偏心她的人,只偏心她的人。
兜兜转转,那人就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三四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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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我的理想就是你
那之后,一直到月底都是大晴天。
这在山里是十分难得的,山中天气多变,有时早上出太阳,到了中午就开始下起雨来,天气预报十分不准,一连晴这么多天,实在难得。
顾茕这人仿佛自带幸运属性,有她的地方就有好运相随。
趁着天气好,陈孑然不嫌辛苦地把自己柜子里积压的衣服、被褥轮番撑出来晾晒,陈安安就快放寒假了,陈孑然希望她回来时盖的被褥穿的衣服都是充满阳光味道的。
顾茕有样学样,也支了根晾衣架,和陈孑然的并排着晒被子。
初冬的午后,阳光灿烂而不热烈,陈孑然和顾茕一人一张小板凳,在宿舍门前敞亮的空地上晒太阳,暖融的阳光快让人昏昏欲睡,小板凳坐着不舒服,顾茕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说:“要是一人一把藤椅架在院子里就好了。”
“美得你。”陈孑然笑话她,“有个凳子就不错了,你小心点,万一凳子塌了,你就等着坐地上吧。”
话音刚落,只听吱呀几声,顾茕屁股下面的板凳竟然真的应声而倒,板凳腿歪了,顾茕也一屁股坐在黄土地上。
啥情况?顾茕与陈孑然大眼瞪小眼,陈孑然捧腹大笑,“我说的没错吧。”
“谁知道这玩意儿这么不结实,我动几下它就散了。”顾茕无奈地拍拍屁股爬起来,“算了,改天下山买条新板凳吧。”
陈孑然忍住笑,把那条断了腿的板凳拿起来看看,“不要紧,坐久了卯眼松了,削一块木头片嵌进去就行。”说着返回自己屋子里,找了一阵,拿了把斧头出来,又从柴火堆里找出一截扁平状的木头,砍成拇指宽的木片,又把那条掉下来的凳子腿给钉了回去。
顾茕注意到,她拿斧子用的一直是左手。
因为她的右手当年车祸留下了顽疾,使不上力,干不了重活。
“好了。”陈孑然钉好了板凳,“试试。”
顾茕坐下去动了动,果然稳多了,“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
陈孑然淡笑:“在山里才学会的。”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在山里的生活。”
陈孑然低着头嗯了一声,笑容很满足,又有些羞于启齿似的,“这里……没人笑话我,也没人看不起我。”
不但不被看不起,反而还颇受人尊敬,陈孑然是难得的认真想留在大山里安心教书的老师,对学生又好,她教的那些班上没有不喜欢不爱戴她的学生,学生家长都是山里的农民,陈孑然走在路上,常有干完农活扛着锄头回家的学生家长笑着跟她打招呼,这让她很有成就感,她发现了自己能对这个世界所做的贡献,也一点一点建立起了对这个世界、对她自己的信心。
顾茕只看着她微红的耳朵尖,就觉心肠柔软,不自觉拉住了她的手,手指勾进她掌心里,一腔肺腑脱口而出,“阿然,我爱你。”
陈孑然睫毛狠狠地一抖,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突然把自己的左手抬起来,伸到顾茕的眼前,“喏。”
“怎么?”顾茕几分诧异。
“刚才钉板凳,手被木头茬子戳了一下,出血了。”陈孑然垂着眼皮不敢看顾茕,嗫嚅着说:“好……好疼啊……”
陈孑然几乎不在人前喊疼。
没人疼的人是没资格喊疼的,喊给谁听?说出来倒让人笑话,索性就不说了,有多少疼,终究一个人也抗得下来。
但是现在陈孑然再不是没人疼的人,她有顾茕,顾茕亲口说了爱她,只偏心她,于是从此以后,陈孑然的一点点疼都能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这世上一定有个人会在意她的疼。
顾茕把她的手摊在自己掌心里,果然左手的小手指上有一颗小血珠,此刻都已经结痂了。
顾茕唇边漾出一点笑,纵容似的,又含着微微的埋怨,在那粒伤口上舔了一下,“怎么不早说?”
电流般的触感顺着手指导进心脏,陈孑然有点慌张,抽回手说:“也……也不是很疼。”
心跳如雷,不知所措。
顾茕笑着要打趣她,忽然一个人远远地朝她们方向走来,顾茕深知陈孑然怕臊,收敛了神色。
来访者越来越近,陈孑然看清了,是她班上的一个学生的家长,“孙翔妈妈,你有事么?”
“陈老师,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孙翔妈妈眼睛笑眯眯的,黝黑的脸上只有两排牙齿格外显眼。
“坐。”陈孑然把自己的凳子让给她坐,又去给她倒了杯水,“有什么事慢慢说。”
“当然是喜事,大喜事!”孙翔妈妈把装水的茶缸子放在地上,道:“陈老师,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人也不是办法,我三叔家儿子,今年二十六,还没对象呢,我三叔他们老两口愁得头发都白了,就想赶紧给这小子找个对象,我一想这不正好么,陈老师您也没对象,又都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你有没有兴趣跟那男孩见一面啊?一块聊聊天吃吃饭,年轻人交交朋友蛮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