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做特别消耗体力的事,却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从心底深处涌出来,带着焦虑,一点一点流遍四肢百骸。
她半张着嘴唇呼气。
肚子咕噜直叫,饥饿感无法忽视,她躺了一会儿,坐起来,捧着平板电脑点午餐。
菜单页面花花绿绿,各色美食应有尽有,吃了大半个月都没有重样。程苏然手指滑动着屏幕,一道又一道菜,看着那动辄上百块的价格,喉咙蓦地一哽。
她其实哪有钱吃这些东西呢?
是因为被包养了,一切消费都记在金主的账上。
看到帖子那瞬间,她一点也没有“被造谣”的愤怒,因为那就是事实,她就是被人包养了,连愤怒这种寻常情绪都因为心虚而生不出来。
她只是害怕。
害怕被揭露出来,害怕被人议论指点,害怕直面自己的心。
她是出卖自己的人,是甘于“堕落”的人,是不知廉耻的人。莫说别人看不起她,她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从来没有心安理得享受这一切,每时每刻都在煎熬。
只是大部分时候这种煎熬都被姐姐带来的光芒掩盖。
程苏然咬紧唇,甩了甩头,在菜单上随意选了份面条,等送来,草草吃完。
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还是鬼使神差般躺到了床上,闭起眼。可大概是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就这样闭目养神了半个小时。
下午两点的课,程苏然收拾好背包,给司机打电话说不用送,然后出门坐地铁。
她在铃响前三分钟进了教室。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程苏然仿佛没看见,镇定自若地走到靠窗边位置坐下,像往常一样翻书。
那些目光陆陆续续收了回去。
兜里手机一震,程苏然拿出来放在桌子底下看,是丁媛给她发的消息:
[你还好吗?]
她抬头,环顾四周,不经意撞上几道窥探的目光,后者慌忙缩回去。她看到了坐在第三排的丁媛,对方也回头正看她,不知道是真的关心还是只想八卦。
她不能心虚,不能露怯。
程苏然若无其事地眨眨眼,低头回复:[谣言止于智者。]
——相信“谣言”的人都是蠢货。
丁媛:[你可能得罪人了]
[也许吧。]
这时,教授进来了。程苏然收起手机,再抬眼,丁媛冲她笑了一下。
她回以淡笑。
大一大二这两年,宿舍里发生过一些事,闹得很尴尬,最终以另一个同学搬出去住收场。剩下的三个人里,丁媛置身事外不清楚具体情况,就只有她和李美玲维持着表面和平。
这两年的经历使得她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即使丁媛真的不知情,关心也好,八卦也好,她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
这节课程苏然听得心不在焉。
-第二节 课换教室,程苏然抱着书走在前面,丁媛从后面追上来,“然然,你要不要跟辅导员说一下?或者报警吧,恶意造谣是犯法的。”
她压低了声音,挽住胳膊。
程苏然侧头看她一眼,有所保留地说:“没事,不用理跳梁小丑。”
“但是那个帖子已经很多楼了,每分钟都有人回复,今天还有外校的人来看热闹,任由它发展下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然然,你千万不要小看舆论的力量,有些人,活的能说成死的,死的能说成活的……”
“而且我感觉那个楼主肯定认识你,连你暑假经常去的地方都知道,不光知道还蹲点拍照片,最可疑的是,她怎么知道你没回宿舍?”
“我们用排除法,有两种情况,第一,那个人问了你室友,也就是我和美玲,第二,跟我们宿舍离得近。”
“我可以保证没人问过我关于你的事,然后也不太可能问美玲,因为楼主要是这么问的话就直接暴露了,所以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住在我们宿舍附近,可以看到我们进出。”
丁媛眉头紧锁,仔细分析了一番。
程苏然静静听着,仿佛没什么兴致,心底却掀起滔天巨浪。她一直沉浸在自责与恐惧中,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两点。
楼主是谁?与她有没有过节?
毫无头绪。
“有道理,我回去再想想吧。谢谢你。”不知不觉走到了下节课的教室,程苏然客气又疏离地向她道谢,表情都没变一下,抽出手,要独自去窗边坐。
别人说她高冷孤僻并非没有原因。
丁媛忙又拉住她:“哎,别坐窗户边了,跟我坐中间。”
这节课是法国文学,程苏然以为丁媛的意思是要选个好位置,方便听讲,便委婉拒绝:“我比较喜欢窗边。”
“笨蛋——”丁媛小声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落单,帖子里有我们班上的人,等着看你笑话呢,偏不让他们看。”
程苏然望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一时说不出反驳、拒绝的话,任由她拉着自己去第二排。直到两人坐下来,她才回过神。
有股暖流在心间荡漾,这种感觉,好像与上次姐姐给她的一样。
但很快它又消散了。
她和丁媛的交情并不深,只是对方性子开朗,朋友多,还有点被家人宠爱着长大的傻白甜般的天真,对所有人都是友善的,不设防的,能跟她说上几句话。
现在她身处漩涡中心,无法分辨周围人是敌是友。丁媛这么热络地帮她,也许正是要从她口中套话,甚至——
贼喊捉贼。
程苏然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将它赶出脑海,才发现,自己原来可以如此阴暗……
有了罪恶感,更加心烦意乱,课也没听进去多少。铃响时,丁媛要拉她一起吃饭,她记挂着今天要刷的题还没完成,拒绝了,一个人去超市买了个面包,偷偷带进图书馆。
姐姐没有给她发消息,今晚应该是不会去酒店的。她就在图书馆待到深夜十点,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去。
而当她推开套房的门——
女人斜倚着沙发,长腿交叠,姿态懒散,脸上敷着厚厚的深绿色泥状面膜,闻声,睁开了眼,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去哪里野了?”
薄唇吐出冰冷的字句,眼神透着对她现在才回来的不满。
程苏然一怔,顿时心情五味杂陈,惊讶、心虚、恐惧……还有点委屈。她咬了下嘴唇,小声说:
“在学校图书馆,今天的题有点多。”
两人沉默对视。
她在那双冷魅的眼睛里看见了一闪而逝的懊悔。
“去洗澡。”江虞收回目光,顺手又指了一下主卧,而后起身,进浴室洗脸。
程苏然明白这是让她洗完澡之后过去。
卧室里很暗,昏黄的光照着两道重叠的影子,投映在墙壁上。空气中弥散着纯净的香味,淹没了低语。
“乖——“
“姐姐最喜欢你了。“
江虞说着不知对多少女孩说过多少遍的话,轻而易举就将小朋友哄得服服帖帖。程苏然耳尖发红,心窝子酸软,早已将那晚的阴影丢在脑后。
可她总会想起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一幕。
迷迷糊糊之际,有两个声音在她耳边反复回荡,一个说“姐姐喜欢你”,一个说“你只是玩具”。
思绪飞去了别处。
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江虞有些不悦,沉着声音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程苏然一个激灵回过神。
“嗯?”江虞垂着眼,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眸底一片愠色,“要我教你‘专心’两个字怎么写?”
“没有……”女孩连连摇头。
那双清透黑亮的鹿眸盈满了水光。
江虞顿时心软,脸色缓和了,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又仿佛从未说过重话一般,温柔地哄:“再不专心,姐姐要生气了。“
“唔。”
夜渐深。
过后,江虞不再理会小朋友,兀自去浴室。她有轻微洁癖,前后要洗两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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