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进了个教室, 宋莺时打开灯和空调, 把窗户推开透气, 转身看向跟进来的怀絮。
此时, 怀絮刚关上门,咔嗒一声。
怀絮从门前往里走,她身上穿着浅棕吊带背心和深灰长裤,愈发突显优越的身体比例。
宋莺时的视线在她的长裤上多留了一两秒, 方才移开。
怀絮主动道:“需要我做什么?”
她本以为宋莺时会再看几遍《灯开》的舞,再找出症结,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自从进了教室,宋莺时的面容便趋近严肃。
仿佛,她不再是面对亲近的朋友,而是与学生站在肃穆的课堂,身上的明丽艳绝在强气场下转化为强势的美。
站在怀絮身前,宋莺时对怀絮的题似乎置若未闻,未给出丁点神情上的回复。
她敛眉,声音沉静有力:
“怀絮,记住我下面的话。我需要你全身心投入,你的身、心,都要给予我反应。”
“这一切没有标准答案,你按照你所想的进行。”
怀絮颔首:“好。”
宋莺时双眸定定地注视怀絮,那种专注的视线很有重量,压得怀絮呼吸一紧。
宋莺时加重语气道:
“你要放松,放下戒备,把你交给我,做得到吗?”
这次,怀絮沉默了。
宋莺时走近,替她别了下头发,声音温柔一些:“好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会来,我保证。”
怀絮抓住宋莺时停在她颊边的手,与宋莺时四目相对,良久道:
“好。”
宋莺时用笑容安抚她:“你要做的事很简单,放轻松。”
话落,她将笑收起,正式进入主题:“现在,想象你是一颗种子。”
“想象你是一颗正准备发芽的种子,小小的一粒,圆圆的。”
伴随宋莺时不带其余感情的冷静叙述,怀絮胸口平稳起伏,在规律的呼吸声中缓缓阖起眼。
一颗种子。
她脚下一错,就地坐下来,双臂抱膝,紧紧缩成一团,头埋进臂弯绕成的圆里。这个封闭的姿势让她安心极了。
如果她是一颗种子,她会像蜷缩在母亲子宫的婴儿般,抱住自己躺在泥土中。就像现在这样。
“你身边的土地渐渐干涸发裂,挤压你的壳。”
怀絮的肩胛骨向下绷紧,仿佛肩头落了拿不走的重物。在黑暗中,她的呼吸跟着急促,口舌真像渴了般开始发干。
“一场雨落下,你感觉有什么在召唤你。你想冲破外壳和土壤,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你艰难冲破了壳和泥土,绕过石子,你发芽了。这是你第一次沐浴阳光,闻到风的味道。你很高兴,于是想再长高点。
“你并不知道生长的意义和终点,但生长本身,已足够你欣喜。”
……
宋莺时站在教室里,她口中吐出的话是牵动怀絮一举一动的丝线,而怀絮像一个松弛精准的美丽木偶,将她传递的情感表达出来。
她从蹲在地上的种子长成身形舒展的树,有甘霖落下,怀絮喜悦展眉。当危机来临,怀絮痛苦紧张。
平日压抑在冰面下的情绪随着波浪向上涌,不断冲击,试探,急雨般落下,再掀起更高波澜。
宋莺时仔细观察她的状态,在怀絮完成第十三个指令时,宋莺时眉头微微一松,满意道:
“睁开眼睛,但不要改变你的状态。”
站在宋莺时面前的怀絮,与刚进教室的怀絮有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前一个眉眼间是坚固冻冰,而现在的怀絮,神情已然融开。
虽然她还有丝挥之不去的面容带来的距离感,但状态松弛柔软许多。
达成初步目的,宋莺时给怀絮一点时间缓缓,她说起:
“这是做演员的第一课,解放天性。”
解放天性是什么?往简单来说,就是让接触表演训练的学生或演员能释放自己、不那么紧绷的一些小练习或者小活动。
像刚刚宋莺时让怀絮做的,就是一种植物生长练习,动态模拟植物生长的过程。
但宋莺时让怀絮做,并不是为了让她学会表演,而是……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会学到道德规则,约束自我,形成秩序。我们学会不能作弊,远离明火,讲文明懂礼貌,保持身材……”
“我们不讨论对错,只说事实——所有的规则与觉悟都在约束人类的天性,当然,天性不代表正确。学会表演的第一步就是学会突破自我限制,发掘更多可能。”
宋莺时径直望向怀絮,淡声道:“现在我想知道,你为自己制定了什么规则?是什么在封锁你?”
是什么让你偏爱长裤长裙?是什么让你自我封锁,永远疏离,不在众人面前倾泻风情?这一切总有个源头。
她见过怀絮清冷如仙,不染凡尘,也见过怀絮风情万种,掌管欲望。
可其他人都见不到怀絮第二种模样。
怀絮身形一僵。
她这才发觉,方才让她放松下来的温床随着宋莺时的字句,不知何时,化为密不漏风的遮罩,将她兜头盖住。
平日可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的题,在此时不容她逃避,直指重心,尖锐的剑尖终显锋芒,已悄然抵住她心脏。
宋莺时逼近一步,她比怀絮略矮一点,此时却仿佛在俯视对方,她看到怀絮的灵魂在躯壳内轻轻发颤,像温驯不安的羔羊。
宋莺时安抚地握住她臂弯,理智和情感碰撞之下,到底还是不忍心,输给了心疼:
“不想说,以后想说了,再跟我说。我都在。”
怀絮苦笑,低声道:“我想不起来。”
她想不起来。封锁自我的起因应该是很遥远的事了,被时间斑驳的回忆像爬满爬山虎的砖墙,什么都看不清。
宋莺时很愿意相信她,她轻轻抚摸怀絮的长发,动作透着无声的抚慰,道:
“先不去想了。”
宋莺时牵起她,此时,她的话题转为:
“你很会运用歌曲里的情绪表达,但你的舞蹈,也就是你的肢体表达还做得不够。一方面是你对体内能量的自我封锁,另外就是,你并没有改变观众的欲望。”
宋莺时认真道:“怀絮,你跳舞时在想什么?”
怀絮道:“完成舞台。”
她并不关心观众,只表达她想表达的。
怀絮一向如此,宋莺时毫不意外。
“你的野心应该更大点。跳舞是让人热起来的事,你的心里,要有征服对方的野望。”
宋莺时的手指点在怀絮心口,她心无旁骛地向怀絮传达着信念:
“不要禁锢你的欲望。”
宋莺时说完,抱胸向后退了两步,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道:“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就开始跳。能用舞蹈让我热起来,就算你出师。”
怀絮静静站在教室中央,夜风席卷吹过,荡起她衣摆与发丝。
一时间,她想起片段里的未来的自己。她自冥冥之中获得了跳舞的基础,却不曾见过未来的怀絮起舞。
那个怀絮,身边有没有宋莺时?如果没有,她是怎么挣脱枷锁的?
不用谁来特意说明,她自然而然地明了,如果没有宋莺时,她还有自己,她只有自己。
怀絮再度沉浸于内心世界。
宋莺时耐心地等待着,对着怀絮,她永远有充沛的耐心与宽容。
终于,她看到怀絮动起来。怀絮的舞蹈动作已无可挑剔,宋莺时只关心她的情绪表达。
在一个个撩人心弦的动作间,宋莺时看清怀絮的神容与眼睛。
她终于不再是飘忽如仙却也被束之高阁的怀絮,她眼底膨胀着吞噬人心的野望,眸间的光辉是乍放的人世烟火,绚烂灼烫。
她可以继续冷艳,也学会在舞台上踩着王座,蔑视被她所掌控的灵魂。她妩媚多情地舞动,旋转起如波的身形,却对她掀起的滔天巨浪不甚在意。
怀絮抬眸,她只有一个观众,那个人却站在岸边审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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