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精(109)

　　神凰坐在旁边，微微皱了皱眉，可看昆仑心情不好，没说什么。
　　谷承栋不知道昆仑女神是什么性子，但听说她能在昆仑神山一呆近万年不出来，且没什么话说，猜测可能是喜静的，不敢多打扰，当即安排一座幽静的院子给昆仑女神居住，又把一处上好的院子安排给神凰。
　　两座院子离得不远，但城主府的各个院子都是相互独立的，昆仑和神凰相当于分开来住。
　　神凰颇为不满地挑挑眉，可想到她又不想娶或嫁给昆仑，要再凑过去，估计会让昆仑再误会，还是避点嫌好，于是点头，说：“成吧。”
　　昆仑去到谷承栋给她安排的小院，对谷承栋说：“有这处小院就很好，你不用特意招待我，。”
　　谷承栋应下，又把神凰送去距此不远的院子。
　　昆仑觉得自己很想得开，也很放得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情难以好起来，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懒洋洋的，心里也很有些空落落的。她以为人多热闹会好些，但她面对那些人时，那感觉就像身处格格不同的两个世界，没有任何可聊可说的。
　　她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又觉这样特别像那些失恋遭受打击一蹶不振的人，不太对，她想做些什么，又提不起精神。
　　昆仑思来想去，归根结底，认为还是对神凰的感情影响。
　　她记得有些为情所困的修仙者在挥剑斩情丝后才得证大道，从此脱胎换骨迈出一个全新的境界。
　　昆仑找不到自己的情绪在哪，也没有那把慧剑，但是作为混沌吞天兽，她能吃。她什么都吃得下去，什么都消化得了。
　　她抽出自己的神魂，将所有关于神凰的记忆都剥离出来吃掉，有些烙印在神魂上的印记也剥出来一口吃掉。她一边撕下自己的魂魄吃掉，又用消化的魂力长出新的魂魄。
　　她与神凰相处的时间太久太长，还有很多是她们三个人的。她舍不得撕掉九尾，只好把九尾、神凰和她相处时的那些记忆让神凰抠出来吃掉，留下残缺的一块。
　　其实她的魂魄挺好吃的，还大补。
　　蓦地，她布下的结界遭到猛烈的撞击。
　　昆仑抬头看去，见到是神凰，于是又加固几道结界，以神凰的力量，还破不开她的结界。
　　神凰刚住进谷承栋给她安排的院子，还没坐下就感觉到不对劲，她的心头一阵发慌，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她猜测极可能和昆仑有关，于是通过推演术去推算，然而，她算出来的是一片充满混沌的黑暗，昆仑把她隔绝屏闭还未对她解封。
　　她感觉到有什么从身上抽离开去，那感觉极淡，但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流逝。
　　千海城的上空忽然风云变换，似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引动了天地力量。
　　神凰抬头望去便见漫天星河都似汇聚到了昆仑的院子中，但她没有感觉到有星辰之力，反倒是感觉到一股更为强大恐怖的力量，这股力量源自混沌，与她刚刚挨的雷劫同本同源。烙印力量！这是她们在宇宙天地间留下的烙印力量。神凰将神力凝聚到双眼凝视望去，赫然发现全是关于她的烙印力量，这力量是关于她的，但并不是出自她。
　　昆仑！
　　她不知道昆仑干了什么能引来这些异象，但她知道，绝对是很可怕的事，她感到恐惧，一种从未有过的毛骨悚然的恐惧。
　　她赶去找昆仑，但在小院外被昆仑布下的结界拦住，神凰扬掌便朝结界攻去，然而，她不仅没能劈开结界，昆仑还给加固了一道。


第105章
　　神凰取出昆仑送给她的鼎，以全部力量击在结界上。
　　她一遍又一遍地攻击着昆仑的结界，却感觉到天空的异象流转的更快，而她与昆仑在冥冥之中的牵引感知也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弱。
　　城上府的人都神凰破结界的动静引过来，但谁都没敢上前。要知道，以神凰和狐神的实力，那都是以一己之力能独挑一界的存在，神帝对上她们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他们。
　　神凰力竭，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异象消失，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神凰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了。
　　结界消失，院门缓缓打开。
　　昆仑站在院子里，眼带困惑地看着神凰，似迷茫似不解。
　　神凰看着昆仑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怔然地问了句：“你做什么了？”
　　昆仑的视线落在神凰身上来回打量，她在对方身上看到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包括那口鼎也觉得非常熟悉。她取出自己的鼎比对一下，发现竟然是同一套鼎，只是上面编号的数字不一样。她努力回想，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神凰看昆仑似有不对，喊了声：“傻山精？”
　　昆仑说：“我叫昆仑。”她指指神凰手边的昆仑鼎，问：“我们……认识？”
　　神凰的神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力竭的她艰难地站起来，咬牙切齿地问：“你又把自己的神魂撕来吃了？”
　　昆仑轻轻点头，说：“挺好吃的，吃进肚子里的神魂会变成魂力会吃掉的魂魄补全。”
　　神凰见昆仑没事，还记得她自己的名字，于是问：“还记得九尾吗？”
　　昆仑点头，问：“你……和九尾……是朋友……远古大神？”
　　神凰明白过来，长松口气，既而怒了，叫道：“敢情你是把关于我的所有记忆都全部撕来吃了？”她冷笑：“说你傻，你何止傻。你有本事把我连同我存在过的痕迹彻底地从宇宙天地间抹除掉。”
　　她记得九尾是个朋友。她，九尾，还有另一个……
　　昆仑的视线在神凰身上转悠遍，说：“抱歉。”抬引一勾，拔下神凰的一根羽毛便开始推演神凰的过去。未来不好推算，但是，过去，发生过的事还是很好推算的，她拿着这只凰鸟的羽毛，几乎能够完整无缺地把她的生平往事全部推算出来。
　　亿万年岁月化作弹指一瞬间，如流光般从昆仑的脑海中划过。
　　她在神凰的生平往事中看到很多关于自己的往昔。
　　她曾助神凰涅槃重生，神凰曾为她而死，她们相互喜欢，却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昆仑默默地把神凰羽还给神凰，见神凰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柔柔一笑，说：“我以前肯定很喜欢你。”事实上，她挖空自己记忆，但她无法抹除掉曾经发生的事，也无法抹除掉她和神凰之间的一切。她能抹除掉自己留在神凰身上的气息，但她想要彻底断开这一切，就得把神凰和九尾关于她的一切都抹除掉，并且，彼此不再相见，茫茫宇宙天地，从此不再相逢相遇。可看别人的过去，别人的故事，和自己是不同的。
　　一句“我以前肯定很喜欢你”像一道锋利的刺从心中一划而过，就连昆仑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刺眼。
　　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傻山精就把关于她的记忆撕来吃了，记忆与神魂烙刻在一起，撕自己的神魂吃，不疼么？
　　神凰的心里堵得慌，她扔下句：“我随你！”化成原形，展翅飞往昆仑神山，飞到一半，又调转方向，破开虚空进入传送通道，去寻找被昆仑放逐到宇宙深处飘行的凤栖梧桐神界。
　　昆仑望着神凰消失在传送通道中，之后世界界壁合上，神凰离开的踪迹消失。
　　她上前，拣起神凰掉落在旁边的昆仑鼎，想了想，抹除掉神凰烙刻在上面的认主印记，又打上自己的印记，物归原主。自己的东西又回到自己的手里，还是有一点点开心的。
　　神凰离开了，她准备去找九尾。
　　她刚要迈步离开，忽然瞥见旁边还有城主谷承栋他们，说：“叨扰这么久，真不好意思。”凝聚一团混沌元土炼制了一块护身符推到谷承栋面前，说：“送你。”说完，一步迈出，悄无声息地从原地消失。
　　谷承栋下意识地接过昆仑女神送过来的护身符，很是怀疑地暗问自己：“我这是入了幻境？”神凰说昆仑女神撕自己的魂魄吃？昆仑女神吃魂魄吃进去就又能长出来？谷承栋看看自己的胳膊，他倒是能把自己的胳膊吃进肚子里，再用神力长一条胳膊出来，原来神魂竟然也能！谷承栋心想：“这难道是无上炼魂功法？”他觉得这值得琢磨。
　　昆仑回到昆仑神殿找到九尾，喊：“小狐狸，我们去逛街？”
　　正在盘膝打坐修行的九尾闻言倏地睁开眼，看着凑到近前睁着双晶亮的眼睛望着她的昆仑，问：“逛街？我们？神凰呢？”
　　昆仑的眼神闪烁了下，说：“我……她生气，离开龙神界了。”
　　九尾的脑子有点炸，问：“你俩又怎么了？”昆仑好了？是凰想通了？可凰想通怎么又离开龙神界了？有事情办？可没什么事情需要离开龙神界办呀！
　　昆仑理了下思路，说：“我约得好像是我和神凰之间闹得有点不太愉快，不太开心，于是我就把那些……让我不开心的……把所有关于神凰的记忆都撕来吃了。神凰好像挺生气的，就负气出走了。”神凰当时离开的样子挺像负气出走，她觉得她这么理解没错。她点头，确定：“嗯，是负气出走。”
　　九尾不关注神凰负气出走的事，只问：“你怎么把记忆撕出来吃了？”她们的记忆都是和神魂烙刻在一起的，要撕记忆，得连神魂一起撕出来。况且，就算撕掉神魂记忆，宇宙天地间还有烙印，分分钟回忆起过往。昆仑不会干出这么蠢事吧？她问：“你撕掉记忆，那宇宙天地间的烙印呢？”
　　昆仑说：“一起引过来吞噬了。”
　　九尾身后倏然露出九条毛绒绒的尾巴，条根尾巴上的毛全部炸起，她问：“雷劫没劈下来？”话说出口才想起什么样的雷劫落在昆仑这里都只有还没成形就被吃个精光的份。
　　昆仑略微探头，看向九尾身后那九条毛绒绒的尾巴，小声提醒九尾句：“你的尾巴……”
　　九尾定了定神，长松口气，说：“你俩就瞎折腾吧。”她把尾巴收起来，又将视线落在昆仑身上，问：“你的私房还没空？”
　　昆仑说：“神木掏得差不多了，不过逛街不需要神木。”
　　九尾视线从昆仑神山上的神木宫殿扫过，又再想到千湖海的行宫，心疼得心脏抽了抽。难得昆仑高兴，行，只要逛街不花神木，她陪昆仑去。事情上，九尾到那些和她没仇的神界，还是挺喜欢到神界四处逛逛。
　　九尾和神界斗了何止几百万年，她灭掉的神界小世界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和神族斗智斗勇，互探消息，互相谋算，对神界可以说是知之甚深。
　　她从昆仑把昆仑神山摆在龙神界就看出，昆仑有在这里扎根，与神界和平共处的打算。
　　事到如今，古族、远古大神与神界的恩恩怨怨已经理不清楚，当年参与覆灭古族和远古大神的神界强者早让昆仑和神凰填了地狱十九层。如今有昆仑镇住神界，双方暂时处在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但九尾清楚地知道，远古大神与神界有一个根本的矛盾没有解决——修炼资源。神族修炼到神帝境巅峰，想要再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就必须获取更强大的力量，而这些力量便是远古大神们所拥有的混沌力量。他们如果不能进阶，即使修炼到神帝境巅峰，也终有老死道消的那天。
　　如果不是鱼锦成帝，再加上昆仑的实力实在过于可怕，神界不敢招惹，在昆仑把龙神界天地间飘散的混沌元气吸收光时，就已经在神界引起轩然大波。事情没闹出来，不等于那些位于神界巅峰的强者不会没想法。
　　九尾在那时候脑海中就浮现起一个想法，只是碍于昆仑和神凰腻歪在一起，不好过去打扰。